作者：乐尚嘉
每读哈耶克及关于哈耶克的著作总有所得。这次读的是英国学者安德鲁*甘布尔著的《自由的铁笼 哈耶克传》。
不存在始终理性的"经济人"
"兰格和米塞斯所提出的'认识'概念存在着根本的不足，因为'认识'属于理性主义范畴。尽管兰格和米塞斯也有争议，但他们两人都假定人们能够理性地理解市场的功能，因此原则上也就可以对市场功能加以完善。哈耶克通过批驳'思维能够认识自身，因此也就能掌握现实'这一理性主义前提，对所有现代经济学的认识论基础提出了挑战。"（第24页）
市场经济的核心是价格。价格信号的发出，才会有市场的持续和不断的被市场各方所接收及反应，才会有社会资源的最佳配置。
价格的形成，当然是交易各方自愿达成的。哪怕马克思也是同意市场交易各方是自愿的，哪怕是无奈的。马克思主义只不过把商品市场价格中抽象出一个价值，并且认为这个价值是由劳动决定的。
我觉得，哈耶克之前各派经济学的前提是假设经济人都是理性的，自私的，以最小成本博取最大利益。盎格罗-撒克逊人的社会性格和社会心理自然是这样的。日耳曼人、北欧人基本也如此。拉丁人就差一点了，斯拉夫人更差。
有一个故事。当年普鲁士有德国人也有波兰人。庄园主大多是普鲁士人。假设平时农庄工人每小时一马克。农忙时农时吃紧，庄园主为提高效率，每小时给四马克。普鲁士工人多的庄园用这个办法获得成功，工人每天干十二甚至十六小时。但在波兰工人多的庄园完败。波兰工人认为干两小时就可以拿到平时一天的工资，那何必多干呢？他们认为工作赚钱就是为了生活。能够生活了，他们宁可去休息欢乐而不愿意工作。
阿拉伯、印度人、马来人、爪哇人更差，非洲黑人那就不谈了。所以，经典经济学在那些地方不灵。
有幸，中国人、日本人和高丽人的社会性格和社会心理接近经典经济学假设。所以，当私有经济和市场经济稍微出现一点机会，中国经济便产生巨大效益。如，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后的三十多年，1937年抗战爆发前那十年。
然而，无论盎格鲁-撒克逊人、日耳曼人，还是中国人东亚人，他们每一个作为个人，消费模式不会一样，每一个人在每一时间也不会一样。任何一个人始终理性理智那是不可能的，谁都会有一刹那的失控。
表现在消费上，有的人在某个时段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大买一气，也可能什么都不买，甚至应该买的也不买，生闷气饿一顿，谁知道呢？谁都会有不理性不理智的消费行为。
更别提市场交易行为的各方，买方与卖方、买方与买方、卖方与卖方，各方、各个个体的信息不同，其交易行为其要价都会不一样，市场交易行为千变万化。事实上，市场中标准的"经济人"不存在，交易中的每个人都成为"经济人"更不可能！
哈耶克承认这些理性和非理性的交易形成的价格，承认这最后形成的事实上的价格才是市场的核心，才是真正市场信号。
我以为，这是哈耶克与之前所有的经济学家、包括古典自由经济学和奥派经济学的最大的不同点。
人类认识不可能尽善尽美
这些得益于哈耶克的认识论。"哈耶克的认识论进一步发展了奥地利学派的两条重要见解。第一，人类社会中的认识总非尽善尽美；第二，任何经济活动的成本都带有主观性质。……奥地利学派一开始就假设'世界上根本没有完美无瑕的认识'。哈耶克把这一见解加以发扬光大。
他认为：在市场经济中，"认识具有分散、片面和不集中的特点。他还认为:正是由于这些特点，市场才得以发挥其功能。每个经济主体都能掌握到关于价格、生产机会、资源和买卖机会的不同情况，市场的作用就在于通过协调不同经济主体（每个主体都是经济的组成部分，但没有一个主体能够详细地了解到经济的全面情况）的活动，把所有认识集中起来。"（第87页）
很可笑的是，电商大老板马云前几年公开说，因为电脑算力的大大增大，经济活动中的经济主体都能进入计算，社会主义计划经济有可能实现。
我们不管马云说这话有多少讨好领导人的阴暗心理，经济活动中各经济主体的认识仍然是不完全的。各经济主体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下一秒的经济行为，
任何人的任何认识均非尽善尽美，那么由人类的认识派生出的电脑、AI，对人类市场的全部计算也不可能全部精确无误。因为人类有许多非理性的行为，所以对整个经济活动的认识也只能是事后的结果而不能事前正确预测。
"奥地利学派的第二条见解涉及到了经济成本的本质，对第一条见解起到了巩固作用。"（第88页）
"新经济学同古典政治经济学早期模式中的一些关键性前提以及许多相关问题彻底决裂（这些前提和问题是由斯密、李嘉图和穆勒发展出来的，马克思还曾在《资本论》中把它们作为'政治经济学批判'的基础）。奥派经济学放弃了劳动价值理论。劳动价值理论是古典政治经济学的核心，它试图在价格之外找到一种对于价值的客观衡量标准，即根据商品生产和服务中的劳动投入（劳动投入的衡量标准是时间）来计算价值。
"新经济学提出了另外一套价值理论，即把价值赋予到每个个体对商品和服务的实用性的主观评价之中。个人对商品和服务的喜好通过在市场交换过程中的积累，决定了商品和服务的市场价格。从思想发展的角度来说，这一新的价值理论把经济学从对有关经济体制——例如亚当*斯密所说的'国家财富的本质和根源'——的多学科研究决定性地转移到了对人类行为某一特定方面的具体学科的研究。在古典经济学家的文章中，'相对于某一特定的历史环境来理解经济行为'和'把经济行为理解成所有历史阶段、所有社会中的人类行为的给她属性'这两者之间一直存在着紧张和对立。"（第67页）
社会主义不是人类的原始本能
"哈耶克认为集中计划会一事无成，因为使集中计划发挥作用所需要的认识永远无法集中在一起。他还认为中央政府刺激市场的努力也不会取得成功，因为政府忽略了市场的一个基本特点：市场是一个探索过程。人们通过参与商品的生产和交换、不断发现新的需要和满足这些需要的新方法。"（第90页）
哈耶克最负盛名的观点和著作是《通向奴役的道路》。"西欧的社会民主政治实际上并没有为极权主义铺平道路这一事实也未能缓和哈耶克关于'社会主义会导致极权主义政治'的观点。哈耶克认为，社会主义始终具有这种潜能，因为它从根本上就同作为现代文明的基础的唯一原则相对抗。"（第32页）
哈耶克认为"来自原始社会的某些本能（例如'团结'和'利他主义'）"（第53页），他认为"由于人类的生物结构没能和文化及制度上的创新保持同步发展，结果造成了人类的许多本能和情感仍然更加适应于原始社会的生活，而不是文明的生活。"（第36页）
哈耶克关于人类本能的社会主义内容，我对此疑惑。果真如此，那么人类社会则必然通向社会主义。因为再怎么被人们认作 "先知"的哈耶克等的教育引导，或人们自我提高和改造，人类的本能也不可能被改造。
我以为，所谓"团结"、所谓"利他主义"等，只是人类在一个时代一个社会中产生的与之相适应的情感和思想。这些思想和情感会在今后的人类思想与习惯中留下很深的印迹，但人类更多的是一个个个体，其最大的本能是保护自己。
所以，哈耶克说的人类原始社会主义本能不存在，社会主义不会成为人类发展的必然。
反过来，也就可以解释，"西欧北欧甚至曾经的英国的社会民主政治实际上并没有为极权主义铺平道路"。虽然哈耶克认为"社会主义始终具有这种潜能"，但是只要有自由民主宪政制度的存在，有主权在民、有政党轮替制度，某些社会主义政策、行为并不会导致极权主义。毕竟，哈耶克也承认有些社会问题非市场能够解决，哈耶克始终认同对社会经济运行进行适度的干预（最小的）。
2025.2.
没有评论: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