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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10月13日星期日

黎安友:怀念高耀洁


看到这本书中展示的高医生的生活照片、图片说明以及感性而深思的诗歌时,许多回忆涌上心头。

有些是她告诉我的故事的回忆:医学院、幸福的婚姻、她的孩子们,有些是她在产科工作时的紧迫场面。然后是文化大革命期间不公正的苦难岁月,她被殴打,为了止血做了“胃次全切除术”。从那以后,她再也无法像普通人一样进食,只能依靠少吃多餐一点清淡食物维持生命。接着是陉山采石场劳动改造的生活。1973 年郑州市革命委员会正式宣布对她给予以平反,恢复名誉,她得以重返所想往的临床和教学工作。

上世纪 80 年代是高医生职业生涯中取得巨大成功和声誉的时期,她被全国公认为杰出的医生和教师。然而,她一直以拯救病重的患者为己任,满怀热情地工作。即使退休后,她仍继续讲课和写作,致力于教导农村妇女如何预防性疾病的宣导和教育。

1996 年,她与一位患有神秘且不治之症的女性相遇。结果证明这位病人患上了艾滋病。这次经历启发她去寻找这位女性生病的原因,她走进了农村村庄,发现了在河南村庄间传播这种致命疾病的血液丑闻。她和朋友杜聪一起不知疲倦地访问村庄,照顾垂危的人们,抱着生病的孩子,用自己的退休金购买药物。她坐在村庄里的房屋里,目睹人们的死亡,一家一家地安慰着在子宫中感染病毒的孩子和他们悲伤的母亲。同时,她向村民发放艾滋病预防手册,并在中国各大学广泛宣讲这个问题。

2007 年,高医生来到美国讲学,我在哥伦比亚大学担任她的演讲主持人时与她相遇。这本书中的一张照片让我想起了这个场景,这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也成为了我们之间长久的友谊的开始。也是在这次旅行中,高医生遇到了时任国务卿的希拉里·克林顿——高医生非常珍视他们之间的这段关系。

在中国,高医生的声誉继续增长,她在艾滋病问题上讲学和撰文,并继续访问村庄,照顾艾滋病孤儿。于此同时,她面临着越来越大的压力。 2009年她不得不最后一次离开中国。在德克萨斯州短暂停留后,她于 2010 年 3 月来到纽约,住在曼哈顿百老汇大道3333号 C8D 的一间公寓。之后的 13年,她一直住在那里。

这本书中的照片展示了她的公寓,以及她如何努力地撰写更多书籍,有些是关于她的生活,有些是关于中国近期历史,有些是关于性健康教育。看到她在校园上、在公寓周围散步、在地铁站、在公寓里照顾她心爱的植物——这让我想起她身体健康时的一些快乐时光。尽管她成了流亡者,不能再为河南村庄的心爱患者服务了,她在中国仍然非常受欢迎——受人民欢迎,而非政府。来自中国的学生和访客会到公寓帮助她,电脑输入文章,或带她散步。

遗憾的是,2013年后,她身体逐渐衰退,她开始需要兼职家庭护理人员照顾起居。之后,她健康开始恶化,她因肺炎入院,这是数次住院中的一次。随之需要全职的健康护理人员。身体虽然不佳, 2019年我陪同希拉里·克林顿来到公寓拜访她,她感到非常高兴。这本书中的一张照片,让我想起那个快乐的时刻。

高医生一直写作,直到最后一刻。临终前她还完成了另一本书。就在我写这篇序言的时候,这本书也即将出版。

读着这本汇集了高耀洁生平照片、文字说明和怀念的诗歌和文章的《高耀洁画传》,让我想到因高医生来到纽约,我从而得到了一种罕见的特权和愉悦。随着岁月的流逝,我很幸运地越来越了解她,经历了她的力量、决心、道义责任以及她对贫困、虚弱和受苦者的爱和关怀。


黎安友

2024年 3月 13日于纽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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