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凯
最近看到一个来自“昆仑策研究院”的帖子,吓了一跳。这个平台是什么货色,大家都清楚。其观点虽然不是官方的,但其内容的传播在网络上却是一惯畅通无阻,给人以准官方的感觉(当然,官方不一定公开认可)。该帖子主要内容是大骂近期冯玉军教授关于俄乌战争的讲话(不铺开,网上可查)。其中发明了一个新词,给对方扣上一个叫“影响力间谍”的帽子,还号召要“十二万分之警惕”。按这个罪名,似乎只要发表和官方不一致的意见,随时能以“间谍”论处,因为有了“影响力”。看到这个新词,某些权力部门会“偷着乐”,他们的工具箱里又多了一个新武器,可以对付老百姓、特别是对付那些持不同意见的有影响力的知识分子。如果评价“词语创造力”,这个“创新”真可以“清场式地碾压”全世界了。
自从网络进入我们生活之后,中文世界蹦出了不少新的流行词语,本人也看到不少。前些年听到一个“给力”的新词,觉得让人耳目一新。这个词简单又生动,张力十足,不由拍手叫好,立刻接受了。有一个运动员,说“尽洪荒之力”,挺适合运动员的感觉,也觉得很有新意、很有气魄。还有个词叫“拉风”,简单的两个字,动感飘逸,叫人有联想、有冲击,准确地形容了一种潇洒的时髦,也令人叫绝。还有一个词,叫“郁闷”,形容一种烦闷又无从发泄,自己憋屈、又自我纠结的一种情绪状态,也是很准确的。开始我不以为是新词语,觉得可能是自己孤陋寡闻,学问不到。为了求证,我查1979年版的《辞海》,还真没查到这个词,可以确定这是个新词,哪年出现的已不可考,大约也在新世纪吧。老百姓自己创造的新词语,生动又接地气,看后常常令人叫绝。这些词好像最近不怎么出现了,可能因为网络是个喜新厌旧的地方,流行词语趋新求异,据说鱼的记忆力只有7秒钟,网络记忆力只有几天,词语也是有审美疲劳的。写出这些,是为了申明,我绝对没有一概否定和轻视民间不断创新流行词语的意思,对生动和接地气的新的流行词语持积极欣赏的态度。
但另一类流行词语,则属低级层次,更有一些“新词滥调”,毫无意义并令人作呕。一大堆马屁文人为讨好世俗权力,挖空心思、绞尽脑汁,不断发明的新词语,实在叫人恶心,但又无法闭眼塞耳,十分无奈。
这里当首推“正能量”一词。这个造词逻辑很显然是装疯卖傻,属于故意侮辱一般人的智商。凡有点科学常识的人都知道,能量是没有正负的标量,但人家偏偏就生造出这样一个词。据说发明这个词的是“山木教育集团”总裁宋某人,其人表明上道貌岸然,却是个屡屡对公司女员工下手的强奸犯。“正能量”是他为了诱奸属下的女员工而造出来的流氓语言,是曰:你们体内“负能量”太多,我要向你体内输入“正能量”云云。这个说法来自2010年9月深圳罗湖人民检察员向区法院提起公诉的材料,是有官方出处的。一经曝光,宋某人本人臭了,这个词却香了。虽然这是一个被玩坏了词,是从粪坑里捞出来的,自出生就带有浑身污秽的词,但不妨适合某些人的逐臭嗜好。如此,这个新词居然流行起来,成为某些小粉红的口头禅,还成为某年的象征词。
为了查证这个词是否还有更早的发明者,我进行了一番搜索。首先发现一本2013年2月国内出版的翻译书,名字就叫《正能量》。翻译自一本1976年的英文书。由此,我怀疑这个词的发明是不是美国人呀。这本书翻译自“世界级心理学大师”(汉语书介绍语)韦恩•戴尔(Wayne W.Dyer)的著作。看来有可能是美国人先发明了这个词,还是个大师。为了验证,我在“孔夫子旧书网”上找到这本书,卖家标价1元,湖南文艺出版社2013年2月出版,译者为崔京瑞和王南。仔细一看,英文书名为“Your Erroneous Zones”。这个英文书名被译者翻译为“正能量”,是不是有点奇怪?本人没有读出这个英文词组与 “正能量”有任何意义上的关联。也许本人英语水平有限,但请教了几位在美国生活的朋友,都对此翻译持否定态度。这本书开篇有一个没有署名的中文导言(大概来自两位译者之一),煞有其事地声称:“到底什么是正能量?科学的解释是:真空能量为零,能量大于真空的物质为正,能量低于真空的物质为负。”这个“科学”解释也叫人晕倒,不知是哪里贩来的。我耐着性子勉强读完了这本书,没有什么“正能量”的说法,通篇都是讲克服“负面情绪”、“负面行为”,是本励志的小册子。至此,情况已经水落石出:美国人韦恩•戴尔没有该词的发明权。两个译者也没份,因为他们翻译此书的时间已经在宋某人之后,明显是为了增加自己译书的销量,去蹭了宋某人的遗矢。“正能量”一词可能真的是宋某人的发明。
但事情又有了翻转,因为我又查到了另外一本名为“正能量”的翻译书,而题目的英文就是“Positive Energy”,这必须严肃对待了。这本书貌似翻译自美国人克里斯汀•拉尔森的书,英文书1932年前后就已经出版。克里斯汀•拉尔森也是一个励志大师,是不是他发明了“正能量”一词?为此,我又花了5块钱在“孔夫子”上买了一本旧书。这本书2013年9月出版,翻译者叫林博。这本书出版的时间也在“正能量”这个词因宋某人而走红之后。查百度有几十个叫“林博”的人,从事各种职业,但就是没有查到与翻译有关的人。看完这本书后,我不禁唏嘘不已。实际上,克里斯汀•拉尔森根本没有这样一本叫“Positive Energy”的书,而这本林博“翻译”的书是林博(或其他人)从克里斯汀•拉尔森的一本书《山洞里的大师》里节选出来的。林博(或其他人)自己为节选的书起名“正能量”,并反过来译成英文书名“Positive Energy”。这是一个“节选造书——编造书名——汉译英”的出书过程。林博之流其实和骗子差不多,不知骗取了多少订单,又有多少头脑简单而追求成功的年轻人被忽悠,成为“正能量”的忠实信徒。
“正能量”这个词之所以走红,究其原因,无外乎此词深得大国意识形态的精髓,又容易成为一种标签,可简单使用,特别适合一些脑子里没有什么思考细胞的小粉红的胃口。可以想像为对立面戴上一顶“负能量”的帽子,而证明自己多么“正能量”,是多么简单易行的爽语。如此,再经宣传部门和主流媒体加以推广包装,反复使用。又重复一千遍、亿万遍,这个十分不光彩的新词终于走上了台面。“正能量”一词的出现和走红,实为为中国文化之悲哀。
还有一类构词倾向也是如此。将一个我们熟悉并有共识的词加个反向符号,或加一个莫名其妙的定语,堪称文字游戏,将一个严肃的词转化为笑料。例如:将衰退说成“负增长”;将失业说成“灵活就业”;将贫困说成“待富”;将民主前面加一个定语,证明我们有最高等级的民主。张公公还创造了一种说法,把国有资产平摊给中国老百姓(尽管是理论上的),以证明中国人比世界上所有国家的人都有钱。不知道是否可以列入“影响力罪犯”?因为如果真的有人想拿走国有资产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儿,那按现在的法律,还不是“盗窃国家资产”吗?
这种文字语言的乱象难道不是“文化溃败”的标志之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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