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蘭尼：拜登的政策使台灣變得更脆弱

◎謝蘭尼（Brahma Chellaney）自由時報-星期専論 20231217

美國對中國不切實際的幻想，造就了美國有史以來最大的戰略競爭對手。四十五年來，從尼克森（Richard Nixon）到歐巴馬（Barack Obama），歷任美國總統都在政策上幫助中國經濟崛起。即使北京在貿易規則上欺騙造假、竊取技術，甚至大秀軍事肌肉，包括恫嚇台灣，美國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天真地希望一個更加繁榮的中國，會在經濟和政治上實現自由化。

對中幻想 依然存在華府政壇

儘管美國的中國政策在前總統川普主政下，出現根本性的轉變，但在某種程度上，美國對中國的幻想依然存在，使得尋求一套清晰的戰略，以阻止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對台灣採取行動，變得更為複雜。

例如，相較於加強嚇阻，包括嚴肅評估中國封鎖台灣的可能性，拜登總統更在意的是如何安撫北京。美國迫切需要透過增加軍售和軍事訓練，來協助強化台灣的防禦能力。雖然烏克蘭對俄羅斯軍隊的反攻失敗了，拜登還是持續優先提供武器給烏克蘭，美國對台灣的軍備交運因而延宕數年之久。

今年，拜登安撫中國的積極令人側目—先是派遣一連串內閣官員訪問北京，接著在加州與習近平舉行峰會，甚至強調美國主導的國際行動旨在將對中關係「去風險化」（de-risk），而不是與中國「脫鉤」（decouple）。

拜登一方面關閉與俄羅斯的外交溝通管道，另一方面卻懇求中國設法穩定雙邊關係。拜登將美國這個比中國更強大的國家，塑造成比中國更熱中於改善兩國關係的樣態，可能會助長習近平的冒險行為。

在與中國打交道時，拜登手上的籌碼並不像他以為的這麼多。美國進一步介入烏克蘭和以色列戰爭，正在消耗美國的外交和軍事資源。這可能會誘使習近平對台灣採取行動，尤其是因為他知道美國將難以同時應付第三場戰爭。事實上，烏克蘭和加薩戰爭持續的時間愈長，北京對台灣發動侵略的可能性就愈大。

美陷烏戰 北京對台動武機率升

然而，在這種一廂情願驅使他向中國示好的同時，拜登不僅在他的烏克蘭戰略上加倍下注，還警告說若美國國會不批准向基輔提供六一○億美元的額外援助，「美國軍隊將與俄羅斯軍隊作戰」。美國陷入曠日持久的烏克蘭戰爭，將為北京對台動武創造更大的可能性。

儘管近年來美國的對中政策辯論反映出更多的現實主義色彩，拜登的作為仍是以不切實際的幻想為依歸。幻想之一是相信中國會在全球重大議題上與美國合作，拜登現在正是如此。另一個幻想則是，侵略台灣或溝通不良的風險，可以透過定期對話來緩解，包括軍事接觸在內。

這種思維忽略了一個事實，即中國的戰略向來以隱密、欺騙和出其不意為核心。從南中國海到喜馬拉雅山，這三個因素構成中國擴張主義的特徵。由於習近平不可預測，美國必須投注更多心力，在印度—太平洋地區加強嚇阻。

遺憾的是，一些美國學者也對中國抱有幻想。例如，三位中國問題專家在最近的一篇投書中指出，要避免中國侵略台灣，美國就必須「讓中國放心，而非僅止於威嚇」。他們的論點實際上是在呼籲，對中國脅迫台灣的逐漸常態化給予獎勵。

這不禁讓我們想起，當中國在南中國海興建人工島礁並將其軍事化時，美國是如何視而不見。事實上，在習近平的造島行動達到高峰時，在白宮的任期剩下最後一年的歐巴馬說：「比起一個成功的、崛起的中國，我們更害怕的是一個衰弱的、感受到威脅的中國。」這種綏靖政策協助中國在沒有付出任何國際代價的情況下，將其對南中國海的歷史性主權聲索變成現實。

在南中國海的成功擴張，讓習近平妄想在他任內併吞台灣的決心更為堅定，尤其是美國在印太地區的軍事優勢正逐漸遭到中國侵蝕。更糟糕的是，美國捲入烏克蘭戰爭，使台灣更難以抵擋中國的侵略。烏克蘭已經取得原本可能要運往台灣的關鍵戰爭物資。

如何保台 美仍缺乏戰略明確性

可是，部分美國人仍然認為，美國須先在烏克蘭擊敗俄羅斯，才能轉向遏制中國。好像習近平會等到美國在戰場上痛宰俄羅斯，然後集中心力對付中國，才會對台灣採取行動似的！

台灣維持自治狀態，對美國維護其全球優勢地位至關重要。然而，在超過三分之二的美國選民擔心八十一歲的拜登的身心健康之際，令人震驚的是，對於如何遏阻或應付中國對台灣發動攻擊，美國仍然缺乏戰略明確性。

如果習近平認為，中國在拜登擔任總統期間有機可乘，他可能就會對台灣下手。一旦發生這種情況，中國就可能成為美國自身的迫切軍事威脅。

（作者謝蘭尼/Brahma Chellaney為新德里智庫「政策研究中心」戰略研究教授，擁有得獎作品《水：亞洲的新戰場》等九本著作。國際新聞中心陳泓達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