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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1月6日星期一

张鸣:我不相信野蛮会战胜文明

炮声依旧 2023-11-04 

现在,不光历史学界,就连一般民众之中,也出现了一股舆论的潮流。在他们看来,越是野蛮,没有底线,就越能够成功。放在经济领域,不少人认为野蛮的资本主义,就可以战胜文明的资本主义。他们还认为:低人权,无福利,没有工会的资本主义,具有天然的优势,如果放任自流,终有一日,会战胜讲人权,有福利和工会的资本主义,让世界堕入黑暗。

这种说法,也并不新鲜,当年李宗吾先生的厚黑学,讲的就是这个道理。越是脸皮厚,心肠黑的人,才能得到成功。    这样的结论,放在一个局部的历史片段,的确是可以成立的。在历史上,的确有一些没底线的无赖,获得了成功,尽管仔细考察,他们的成功的因素不见得仅仅因为他们厚黑。但是,如果放眼世界历史,我们就会发现,从大趋势讲,还是文明战胜野蛮,否则,人类就不会走到今天。在一 战的时候,丛林法则还被人们堂而皇之地推崇,侵略他国的行为,只要你打赢了,基本上就不会受到惩罚,在今天你试试?

当年日本崛起之时,它的资本主义显然要比欧美要野蛮和原始,即使它取得了很大的成绩,但它战胜欧美了吗?不但没有战胜,反而被欧美所熏染。

在欧美历史上,野蛮原始的资本主义怎样一点点转型的?难道是靠工人的斗争,靠政俯的干预?

其实都不是。

市场经济本身,就有这样的调解能力。尽管争取利益最大化是每个投资者的初衷,但经济发展的结果,势必要提高工人工资,增加他们的福利,提高其教育水平,以促进他的购买力,使得他们中的杰出者进入第三产业,进入企业管理层,使资本主义更有活力。一言以蔽之,只有文明的、重视人权的主义,是符合投资者长远利益的,就像文明符合人类长远利益一样。

所以,野蛮的资本主义,不可能战胜文明的资本主义。如果他们能做到这一点,当初欧美的资本主义,就不可能会选择进化。

同样,没有底线的行为,无论是暴政,屠杀还是欺瞒,在人类历史长河上,都只能是昙花一现,因为,尽管人们可能暂时地被胁迫,屈从,但从长久来看,没有人真的会喜欢这些东西,即使取得了暂时和局部的成功,在世界日益一体化的今天,早晚是会撑不住的。因为,撑住的成本会越来越高,最终导致崩盘。

在中国历史上,蒙古人的征服和统冶,是相当野蛮的,因为它登上了冷兵器时代舞力的巅峰,但是,尽管有这样强大的武力做靠山,这个王朝也就维持了不到一百年,在中国历史的大一统皇朝中,是比较短的。此后的满清统治,至少在治理基层的层面,是相当柔和的,在相当长的时间内,赋税之低,摊派至少,已经大大优于明朝,因为暴力和野蛮的统冶,在当时已经是不大能行得通的。

如果文明是一种信息的话,这种信息越是强烈,捕捉到它的人越是多,其征服力就越强。从这个角度看,我们的前途,还是光明的。

当然,有人说,在现实中,恰恰我们看到的,就是讲理的干不过不讲理的,没底线的,总是占上风。

尽管你会问:说是暂时现象,但人生几何,等到光明到来,我们都老了死了。如果有这样的担忧的话,那你就得努力,不讲理的能赢,多半是因为我们的怯懦、因为我们的退让,我们总是想让别人出头。如果人人都能为自己的权益争一分,这个现实的世界,会比现在好得多。

张鸣说历史系列(全4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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