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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8月19日星期四

孙立平:看塔利班,我们也许只需要一种鼠目寸光

 立平观察 孙立平社会观察 

这几天,我们几乎都成了阿富汗和塔利班的关注者。各种官媒和自媒体,有关阿富汗的消息和评论连篇累牍;打开朋友圈,阿富汗和塔利班的字眼目不暇接;甚至朋友见面聊天,也不时出现阿富汗的事情你怎么看这样的话题。


军事专家和爱好者在讨论:塔利班怎么一夜之间就攻克了喀布尔,掌控了阿富汗全国?怎么快得好像连个过程都没有?


国际政治专家和爱好者在讨论:阿富汗事件的进展,对国际政治会有什么影响?是不是标志着帝国的衰落?中美俄关系在此背景下会如何演变?


政治学家和爱好者在讨论:由外部强加的民主政治制度为什么如此脆弱?在阿富汗这样的社会中,能不能建立一种有效的民主制度,退一步说,能不能建立起现代国家制度?


关心中美关系的人在讨论:拜登这家伙打的是什么主意?是不是想从阿富汗拔出腿来,集中力量对付中国?


关心中阿关系的人在讨论:中国和塔利班的关系会如何演变?他们会不会继续为国内的某些民族分裂势力提供支持和庇护?


关心阿富汗本身的人在讨论:塔利班会不会改邪归正?会不会放弃恐怖主义?其国内经济社会政策会是什么样的?

这都是浮现在字面上的话题。但仔细想一下,讨论者几乎没有几个是真正的阿富汗专家,甚至对阿富汗有个大体了解的人都不多。说得刻薄一点,有的讨论者可能连阿富汗在哪里,尼泊尔在哪里,都说不太清楚。但阿富汗确实是中国的近邻,那里发生的事情我们不可能不关心。何况有些事情还真的与我们有些关系,何况阿富汗面临和遇到的问题还真的与我们关心的问题有所关联。


问题是,我们应该怎么关心这个问题?更现实的是,我们能关心一些什么问题?我不敢说别人,只能说说我自己的态度。我觉得,如我这样对阿富汗不甚了解但又对阿富汗发生的事变免不了有点关心的普通人,用一种鼠目寸光的方式关心即可。如果说鼠目寸光太过贬义的话,我们不妨将其称之为短链条视野。


短链条视野来自我几年前提出的短链条正义的概念。所谓短链条正义,是指在一件事情是否正义的判断中,去除掉动机、背景、实质、进一步效果等等这些相关的因素,就事情本身做出简单的判断。从这个意义上说,短链条视野就是从常识出发,从内心的基本良知出发,不过多考虑宏观背景,不过多去想下一盘大棋,对事情做出简单明了的判断。

比如,恐怖主义好不好,应不应当遇事就可以伤及无辜,甚至草菅人命?比如,应不应当对女性平等对待,应不应当妇女上街必须穿上罩袍,违反了某些清规戒律就要施以酷刑?比如女孩应不应当有平等的受教育的权利?比如人们基本的自由权利应不应当得到保障?比如人们应不应当生活在一个平静而没有恐惧的环境当中?比如要不要尊重历史文化遗产?抽象一点说,要文明还是要野蛮?所有这样的问题,都很简单明了,用不着高深的理论,用不着深邃的思考,我们每个人都有能力做出自己的判断,给出自己的答案。


这就是我说的短链条视野,说得难听一点,就是鼠目寸光。如此的短链条视野,有没有局限,会不会导致对一些宏观的、长远问题的忽视与误判?当然会。但我们可以想一想,如果一个社会有了这种短链条的视野,短链条的正义,这个社会就可能有了一根定海神针,就有了一个不能被撼动的基础,在大的问题上就不会走偏。相反,一个社会如果人人都是目光远大,个个都是满腹韬略,都在想一盘大棋,都是志在长远,这个社会反倒可能犹如无根的飘萍,轻易被忽悠到不知何方。


至于宏观,至于长远,至于大棋,有学者和政治家呢。作为社会,把基本的东西锚住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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