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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2月30日星期三

范疇:「西伐利亞主權困境」下的台灣

「主權困境」纏繞台灣已久。本文主旨在於指出,主權困境固然有極其現實的一面,然而它也是一種思維框架(MindSet)的產物。而,在當前世局演變下,尤其是2020美國大選後,人類對「主權」(Sovereignty)這概念,將經歷一次徹底的檢討。這場檢討,可能歷時十年甚至數十年,但台灣得在第一時間就跟上腳步,以免到時愕然或猶豫不決。
從400年歷史寬度來看(1624-2024),台灣的處境是個「西伐利亞的主權困境」。荷蘭人登陸台灣之後的24年,也就是1648年,歐洲自身的政教生態與封建生態之間的鬥爭終於到了一段落,簽下了西伐利亞合約(Westphalian Treaty), 奠定了今日我們所熟悉的「主權國家體系」(State Sovereignty)。1648年,台灣島還是個懵懂的化外之處,事實上,不要說台灣島了,連隔鄰大陸塊上的大清帝國對初生於歐洲的「主權」概念,都還完全無所認知,處於一種帝國思想和儒生「天下」概念的交互混沌期。
大清國的主權概念,是被西方逼出來的,或說打出來的。比如說,大清國下的台灣,頂多被「朝廷」視為一塊可有可無、屬己非己的蠻荒外島,但當時的日本已經西化,對「主權」的概念清晰,因此才會提出「割讓」台灣島的概念。大清朝廷覺得這樣很划算,原來本來自己就無法掌握的一塊地方,竟然還可以被「割讓主權」來平息威脅,真是太合適了。香港割讓給英國,也可做如是觀。甚至後來各地的「租界」,其實都可以這樣來看。
滿州人本來就沒有西方「主權」的概念,漢人儒生就更不用說了,只要能平息事端,讓你用用其實沒什麼了不起。所謂的「喪權辱國」都是後來比較了解了西方「主權」概念之後的事;至於什麼「民族恥辱」,更是在思想上抄襲了西方的民族國家概念之後發明出來的恥辱感,可以視為一種原先不懂、後來懂了之後的被耍弄感的代名詞。
不管你的祖先原來就住在台灣島上,還是後來因為種種原因來到台灣島上,今天你生活在台灣島上是一個活生生的現實。除非你決定不要這個島了,要移民到地球的其他地方去,否則你對於自身和這個島的關係,就不能不看清楚幾點歷史:
1. 今天世界上所謂的「主權體系」,不過只有400年歷史,台灣島上的人在意識上是晚到者,對「主權」的意識頂多不過100年。即使大如大清帝國,至死也對「主權」沒多少概念。後來的中華民國、中華人民共和國,對主權一開始也是一知半解。中華民國一開始還搞不清楚何謂主權,否則也不會發明什麼「中華民族」來企圖黏合人心。而中華人民共和國,剛開始根本就是蘇聯共產國際的一部份,「主權」也只是說說而已。
2. 主權體系起於歐洲,1648年的西伐利亞協議後,展開了漫長的領土邊界、誰應該被誰管的鬥爭,期間經歷了第一次、第二次世界大戰,最終妥協出相互讓渡部份主權的歐盟。
3. 美國是一群被歐洲搞煩的、來自歐洲的人所建立的,原先只是殖民地,後來主權意識越來越清楚,就不惜一戰的獨立了。
川普,不管你喜歡不喜歡他的作風,他實實在在得迫使美國人做出反省:究竟是「地球是平的」的全球化,還是老派的「西伐利亞主權體系」對美國比較好?
地球走到這一步,這個「川普大哉問」其實是世界性的;美國得回答,歐盟得回答,日本得回答,有朝一日台灣也得回答。只要是在思維清楚下自己做出的選擇,且願意付出對價,那就是對的。
(本文原刊於2020-12-30 聯合報)

——作者脸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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