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丹：川粉與川黑之間

（自由時報副刊專欄）

現在美國的總統大選，在華文世界也引起了巨大的爭議。支持川普連任的被稱為"川粉"，反對川普連任的被稱為"川黑"，雙方在中文推特等社群媒體上，在日常生活中的辯論上，在各種文章的爭論中，表現得針鋒相對，火藥味十足。作為爭論者之一和一個觀察者，對於我來說，川普是否連任當然重要，但是圍繞這個問題進行的爭論中表現出來的非理性的討論問題的態度，也足以引起高度重視。

在這次圍繞川普是否連任展開的爭論中，在華人世界裡面出現了一些嚴重的非理性的現象，現象一：川粉和川黑都陷入一種極端的自信狀態，都堅信只有自己才是正確的，而且完全不能接受一點點不同的聲音，完全把自己放到了真理的一方。現象二：，不同立場的論者，都有意識地只列出對自己有利的論據，並大肆誇張，故意忽視對自己不利的信息；現象三：，不管對方觀點如何，只要與自己立場不同，先給對方扣上一個"川粉"或者"川黑"的帽子。以我個人為例，我對川普其人其實極為反感，但我的立場是支持他的對中共的政策，在此基礎上我才希望他連任。但是太多的網友根本不管我如何說明和澄清，只看我支持川普連任，就把我列入"川粉"榜單。我就算是支持川普連任，也不代表我就是他的粉絲，這樣的"被貼標籤"真是令我哭笑不得。

現象四：情緒性發言，態度激烈，用語聳人聽聞。完全無法就事論事，一個觀點不同就上綱上線，從一句話上升到對一個人一群人甚至一個制度的平價上。例如，有一位來自中國的自由派反川媒體人，說川普"雙手沾滿了美國人民的鮮血"。他其實本意是說川普防疫不力，導致一些不必要的死亡。這本來是可以討論的問題，但用了這樣激烈的字眼，讓人不知道該如何繼續對話下去；現象五：在一件事情上觀點不同，就視為仇讎，簡直不共戴天。不少過去的朋友，因為在川普問題上觀點不同，而公開翻臉。在我的朋友圈中，就眼見兩個朋友本是大學同學，過去交情很好，現在因為支持還是反對川普的問題，公開在網路上對罵。現象六，也是我最討厭的，就是爭吵最後變成人身攻擊和誅心論。本來是觀點和立場的不同，一定上歸結為是否拿了哪一個陣營的好處；或者上升到人品，品德的高度。

這樣的非理性討論，其實極大地傷害了公共討論的質量，甚至都無法為第三方提供可靠的信息，可以說既沒有營養，也沒有意義。更使得選舉這樣重要的民主機制，最後變成了加劇社會對立，導致集體焦慮和憤怒的原因。我有朋友看到這樣的情況，開玩笑地說："與其這樣，不如抽籤決定好了，一翻兩瞪眼，輸的一方沒話說，就不會造成這麼嚴重的社會分裂了。"這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過去古希臘文明時期，城市執政者的選舉，真的就有過實行過抽籤決定的制度。但那是城邦小，人口有限，參選者素質平均的情況下才能採取的方式，現代社會絕無可能。因此，這也僅僅是開玩笑而已。

今天，在川粉與川黑之間出現的這些問題，再次提醒我們，理性討論，本身就是民主的內容，是我們必須珍視和維護的。為了讓社會能夠有更好的公共討論，我們應當記住一些基本的原則：論述以正面提出自己的觀點為主，不必著重在攻擊對方上；用邏輯論證，而不應情緒化發言；絕對不允許因為觀點不同而進行人身攻擊，以及所有的討論都應當點到為止，不必糾纏到底。

——作者脸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