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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1月22日星期日

李怡:壓不扁的玫瑰花

去年中國杯葛台灣金馬影展,連帶香港主流影界也不得不跟隨,又經歷年多的動盪和疫情,前晚舉行的第57屆金馬獎,香港本土電影重新在這個被指為「華語奧斯卡」中回歸:《幻愛》獲最佳改編劇本,《夜更》獲最佳劇情短片,《迷航》獲最佳紀錄片。很難想像,香港在激烈抗爭、政治低氣壓和當局藉疫情而全面壓制自由的情勢下,本土電影人仍然有這樣亮眼的成績。
《幻愛》導演周冠威說,今年是《十年》幕後在金馬獎豐收的一年,周本人是《十年.自焚者》導演,以反送中期間人們的爭議為題材的獲獎短片《夜更》,是《十年.浮瓜》導演郭臻的,《幻愛》和《夜更》的監製是《十年》的監製蔡廉明和另一導演伍嘉良。
香港導演李哲昕的逆權電影《迷航》,獲最佳紀錄片,影片紀錄2011年大陸烏坎村村民集體抗議貪官非法變賣土地的事件。
《十年》引領着關注現實的影業新時代,年來的抗爭激發自由的聲音。這幾部電影在金馬影展大放異彩,體現着自由在強權壓制下的無限創意。
《幻愛》編劇曾俊榮領獎時,說他在台灣影院遇到一個從香港來讀書的年輕人,他身上帶了一個牌子,上面寫了八個字,「這八個字提醒了我,不少香港年輕人心裏有着很大的傷痛,《幻愛》成了陪伴他們度過黑暗的朋友。雖然我們在這一刻無法改變殘酷的現實,但是我們還是可以保留心中幻想那一份愛與真。……香港加油!」代替《夜更》導演郭臻來領獎的代領者說:「這部片是屬於每一個在世界不同角落而又擁抱良知的香港人。我們只可以做一件好小的事,雖然無法預計,但請你相信小事亦都能發揮莫大的作用。這個獎暫時由我們保管,到有日黎明來到再交還給大家,願大家好好療傷,好好去愛,好好關顧人性的複雜,擇善固執,願自由歸於人民。Night is young, we keep on fighting!Save 12.」《迷航》導演李哲昕說:「不管眼前的航程有多迷,我們依然相信,紀錄和想像的力量。」
金馬獎自1962年創設以來,已成為華語電影業最具影響力和專業取向公信力的電影獎。1996年將大陸電影納入參賽範圍後,也成為幫助大陸電影走向世界的大門,大陸影人以能夠在金馬獎參展和獲獎而踏上新台階,也因金馬獎而使大陸電影從全面商業化、庸俗化而尋回藝術的路向。2018年獲最佳導演的大陸導演張藝謀說,「(金馬獎)這麼多年輕導演的作品,代表着中國電影的希望和未來。」
2016年,大陸電影人在金馬獎斬獲最佳劇情片、最佳導演和最佳男女主角等多個重量級獎項。2018年,最佳劇情長片五部提名作品當中有四部來自大陸;而大陸導演更壟斷了最佳導演的全部五個提名。
但也就在這一年,獲最佳紀錄片獎的台灣導演傅榆在頒獎禮上說:「我真的很希望有一天,我們的國家可以被當成一個真正獨立的個體來看待,這是我身為一個台灣人最大的願望。」當時坐在台下的評審團主席鞏俐立即黑面,輪到最佳影片宣佈時,本來要上台頒獎的她,一直坐在座位上沒有起身。隨後中國國家電影局宣佈,暫停大陸影片和人員參加2019年第56屆台北金馬影展。
中國大陸的杯葛,是堵塞了金馬獎的道路,還是堵塞了大陸電影的藝術進展?金馬獎在中國全面杯葛下,經過一年孤寂,今年又把同樣愛自由、忠於藝術的香港不屈的影人納入,延續「華語奧斯卡」風采,證明它是已逝台灣作家楊逵所稱的「壓不扁的玫瑰花」,而香港的自由花也在藝術上向這朵「壓不扁的玫瑰花」歸隊。

——作者脸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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