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稿】乐尚嘉：《苏联真相》不敢突破两个框框

作者：乐尚嘉

          

《苏联真相》上、中、下，三大本1672页。本书的副标题是“对101个重要问题的思考”，罗列出的101个问题的确包含了苏联七十余年的历史和问题。当作整个苏联史看，没问题。对于这一百多个问题的分析也不能说没有深度。

但是这巨著除了个别篇章个别命题上蜻蜓点水似的提了一下，在根本的两个问题上不敢突破，不敢雷池一步。

一、不敢说，苏联的根本问题在于列宁主义，在于布尔什维克的十月革命（政变）。

一党专政+全面镇压+公有制+计划经济，本书总结出了这个苏联-斯大林模式，并且正确的指出，这个模式是无法走到底的。苏联的崩溃根本就是源于这个模式。

斯大林固然是把这个模式做到了极致。可是横向比，如果托洛茨基掌权或者季诺维也夫会好多少？布哈林掌权了，可能仁慈很多，但基本框架、奋斗目标也是一样的。

纵向比较，赫鲁晓夫、勃列日涅夫、安德罗波夫、契尔年科乃至戈尔巴乔夫（最后一年才放弃那个模式，其它几年只是在那个基本模式里打转、改革）都是在这个模式里，最多是从斯大林的极致点退下来一点。赫鲁晓夫稍稍对斯大林模式松了松，勃列日涅夫时期又尽力回到斯大林模式。

这一切都源于那个模式的列宁基因，暴力基因、少数人暴力统治绝不放手的一党专政基因。

二、不敢说，中苏分歧、中苏论战，最主要的错在于中方。

虽然“双方都说了许多空话”（邓小平语），但是强调中苏分歧在于苏联不能平等待我。意思还是觉得中苏分歧，苏方比我更错。

当年建党全靠苏俄（在此前后多年神州大地国人曾建起多个共产党，后来全无踪影，惟独苏俄建立起的这个能存活下来），此时哪有平等可言？1945-1950年夺天下时，服从苏联命令主动、坚决，盖因非但是军火来源，更是政治保护伞。凡此等等，哪有平等可言？

那时只有强烈的主观要求不平等而已。

所谓“不平等”，无非是论战时，我领袖毛已生争雄之心。

我的模式，是现代极权主义的顶峰，是列-斯模式+中国帝制专制的权术。当赫鲁晓夫从斯大林模式上后退了一点，我却以比斯大林模式更极权的要求来应对苏联，那岂不是要把极权模式固得死死的？

无论从列斯原教旨主义看，还是站在人权的角度看，那场论战，更错的是我。

正因为不敢突破列宁主义，所以全书谈到戈尔巴乔夫，基本上都认为是失败的，只不过有许多在为他叹惜。有称，戈氏的“政治体制改革是不成功的”（987页）。

戈氏本人在1991年前起码在八一九政变之前，从来是在列宁主义、苏联及苏共圈子里打转，主观上也从没想打碎过这些框框。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戈氏的改革对他来说可以说是失败的。

但是，如果从苏联、俄罗斯及各族民众的转型、从全人类的前途、从天赋人权来看，戈尔巴乔夫的改革没有失败！当然，苏联、俄罗斯的转型至今还远未完成，然而原来列斯模式已经打碎，无法逆转！戈氏改革的成功在于走出了万分艰难的第一步！

如果说，赫鲁晓夫动了斯大林模式，而从根本上没有改变列-斯模式，所以使勃列日涅夫必然而轻易回归斯大林（当然赤裸裸残暴的斯大林模式缓和些了）。那么，只要承认我从来没有突破列宁主义框框，只要我之于中苏论战中更左、也即在极权主义路上走得更远，邓氏的改革与赫氏改革一样，邓后必然而轻易的回归毛模式。

表面看来，邓氏改革的步子比赫氏大。极权模式四要素动了两项。可究其实际，国有经济始终占绝对统治地位，而政府掌握了几乎所有资源。因此，“公有制”和“计划经济”的框架仍然存在。

该书称，苏联GDP的75～80%用于军火工业和支援世界革命。因为毛模式比列-斯模式更甚，民众被剥夺压榨更厉害，我经济基础、工业基础更差，毛时代我军工和对外支援占比不会低于苏。我民众的实际生活水平在饿死与饿不死之间，所以同样的改革在苏联东欧不起作用，而在我这里就是解放了。

1976～1980年，我其实有着无限的可能，有可能朝着逐渐废弃毛体制方向走去。但是毁“西单墙”提“四项原则”，已经表明了邓氏改革不会跳出毛体制。

因此，更宽泛的意义上说，回归斯大林的中式勃列日涅夫时期从八十年代就开始了。当然，严格意义上是江湖时期。然而，从领导者有意识的回归，那中式勃列日涅夫时期才只过了八年。

历史不会给中国人开玩笑吧？历史应该看到，中国的类似勃列日涅夫时期已经过了很久了，真正的比勃列日涅夫更严酷的中式勃列日涅夫时期不应该有十八年吧？ 

                               

202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