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怡：文革一代的面孔

中聯辦是否受《基本法》22條規限，是否中央所屬部門，是否應遵守香港法律，這些都是常識。中國過去公開發表的領導人講話、文件、回憶錄等都很清楚，硬要違反常識以歪理強辯，是對人類智慧的侮辱，連強詞奪理都談不上，因為連「強詞」都沒有，徒顯辯護者無賴。

杜汶澤「喱騷」日前訪問港英時代做過警察的藝人王喜，被問到為甚麼過去的警務處長如李君夏、李明逵都謹言慎行，現在的鄧炳強就言語囂張，舉止猶如古惑仔。王喜說，不同警務處長有這麼大的差異，在於他上頭是怎樣的老闆，李君夏時代，他的老闆保安司想要怎麼樣的拿槍的人去面對公眾？於是找來李君夏，他講話要顧老闆的顏面，講出來就要做得到，所以他輕易不講。

現在呢？伙計的面孔就是老闆的面孔。現在警務處長的面孔也代表他老闆的面孔，不止是李家超，還有囂張的林鄭，或傳聞真正的幕後指揮中聯辦。

中聯辦、港澳辦的面孔，也是他們老闆的面孔，是整個中國掌權階層，特別是習近平的面孔。從中聯辦、港澳辦換首領，看到的已經不是中央港澳協調小組組長韓正的面孔，而是習近平的面孔也。習近平的面孔是甚麼面孔呢？是他青少年時期的文革紅衞兵的面孔。

20多年前大陸有一篇文章，提出一個觀點：文革的惡果，要到文革一代逐漸成為社會中堅，逐漸走上領導崗位才能全面顯現。20年過去，現在惡果顯現的時代來到了。

1966年文革爆發時的青少年，是紅衞兵闖將，以正常人想像不出的殘酷手段鬥爭父母，鬥爭師長，打倒中西方所有傳統文化，是只要有知識都變成有罪的時代。

文革一代，沒有上過完整大學，甚至中學未完。文革後期上的工農兵大學，沒有好教師，縱有也不能傾囊以授。文革一代接着進入權力掛帥的社會，逐漸走上領導崗位。怎樣的狀況呢？早前大陸有一首打油詩：「雲南省長不識滇，北大校長錯連篇。老大更是語驚人，綠玉氣指亂花眼。」

2016年雲南省長阮成發不懂得雲南簡稱「滇」的讀音，公開講話讀成「鎮越鐵路」；2018年北大校長林建華在校慶紀念大會上，將「鴻鵠之志」讀成「鴻浩之志」；老大就是習近平，他讀錯稿的事就多了，這裏指的在改革開放40周年大會上將「金科玉律」讀成了「金科綠玉」；將「頤指氣使」讀成了「頤使氣指」。

有人曾指中共建政後是「土包子治國」，土包子為禍雖多，但他們至少經歷過長期戰爭，雖「不學」卻「有術」。見多識廣，賣相也還可以，走進國際社會的外交人員有分寸，不像現在的口交部發言人。

文革一代則比土包子不如。不僅知識貧乏，而且滿腦子鬥爭思想，權力至上。本已備受極權統治摧殘的是非觀道德觀，紅衞兵時代就蕩然無存矣。青少年在那瘋狂的歲月捲進野蠻的洪流，連小時候在父母身上學到的一點點文明也被鬥爭哲學粉碎，看到學到的是人怎樣背叛，怎樣互害，怎樣殘忍地對待同類，而且在做這些事情時沒有絲毫的不安和負罪感。

鄧小平、江澤民、胡錦濤，上一代的港澳辦、中聯辦儘管也是權力掛帥，但至少還有點常識，可以說說理。現在鄧炳強、林鄭的老闆，以及老闆的老闆，就是紅衞兵一代，維權是尚，不講是非，不講條文，不講歷史，不講原意，一味恃勢壓理。他們及其走狗的面孔，就是文革一代的面孔。

——作者脸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