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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1月25日星期一

戴耀廷預告香港將產生「新香港精神」

原题:專訪雨傘運動發起人戴耀廷》一首〈願榮光歸香港〉,為何對北京有破壞力?

撰文者:吳中傑 商周頭條  2019.11.23 


雨傘運動發起人戴耀廷。 (攝影者:郭涵羚)

摘要 ====================
香港11/24的區議會選舉,泛民主派大獲全勝,親中的建制派慘敗,為未來香港政局再添變數。區議會選舉雖然是香港的地方選舉,卻能影響2022年的特首選舉,中港緊張關係,將從街頭進入到政治層次。
這場選舉,距離百萬人反送中街頭抗議,已進入170天。期間香港警方發射超過一萬顆催淚彈,卻讓香港人出門投票的意願更堅決,讓這場區議會投票率達71.2%,創下歷史新高,也讓這場選舉被視為「民意公投」。
在區議會選舉前,商周訪問5年前「雨傘運動」、佔領中環的發起人、香港大學法律系副教授戴耀廷,他是香港「和理非」(和平、理性、非暴力)抗爭派精神領袖,八月中才結束刑期暫時保釋出獄等待上訴。
選舉前,他陪同泛民主派區議員候選人積極拜票,並預告香港將產生「新香港精神」,形成香港人的主體意識,而不只是一國兩制。他認為,香港年輕人正展示,願意犧牲以爭取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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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 巨變裡的人們系列】香港,歷經反送中運動5個多月,在警民衝突升高後,緊接著選舉登場。商周在關鍵時刻,記錄不同角色的聲音,看見不同背景、不同立場的香港人,如何改變香港命運。
「幾年前,台灣朋友說:香港人為什麼你們沒有民主?因為你們不願意犧牲。現在我們展示了,我們願意犧牲,年輕人願意犧牲,而且犧牲很大。」
戴耀廷,五十五歲,香港大學法律系副教授,並是五年前「佔領中環」運動發起人。他是虔誠的基督徒,當年發起運動,堅決主張「和理非」(和平、理性、非暴力),甚至運動前,已預告待抗爭結束後願自首、承擔責任,入監服刑。
他被視為「和理非」抗爭派的精神領袖,但也被人批評過於天真、「離地」(過於理想化與現實社會脫節)。廣告
今年8月中,他結束四個月的刑期暫時保釋出獄,等待上訴。採訪這一天,我們來到他位於香港西貢的住家外,早上8點多,他陪著該區的泛民主派區議員候選人站在社區車道口向來往車輛揮手拜票。
這位向來堅持「和理非」的學者,如何觀察到香港人在幾個月的運動中,凝聚出有別於當年獅子山精神的新香港精神」,?他為何希望抗爭能有更多成果、卻也不捨年輕人犧牲的矛盾? 以下是專訪紀要:
商周問(以下簡稱問):過去你是香港民主抗爭「和理非」(和平、理性、非暴力)的代表,但這幾個月,當抗爭者的行動越激化同時,你卻認為不必再以過去的高道德標準譴責暴力,為什麼?
戴耀廷答(以下簡稱答):不是很多人(抗爭者)都走向暴力,而是很多人都容忍暴力,容忍抗爭者用比較激進的方式。
當政府出現不作為,或縱容一些人去攻擊普通市民的時候,(抗爭者)他們用對等的暴力,合乎比例的暴力,去阻止暴力發生,保護自己。
但現在問題就是,大家的憤怒已經太大,仇恨很深,真的很怕回不了頭。
問:你提到仇恨太大,抗爭運動演變到現在,大家要的還是五大訴求嗎?會不會已經變成復仇?
答:可能有少部分人真的想要revenge(復仇)。
問:你認為是少部分人?
答:少部分人。我想更多是不希望這事情再發生,所以要求要重整警隊。還有雙普選,是某些人最後的要求。但現在也正在轉變。
問:轉變成什麼?
答:其中一個指標是,〈願榮光歸香港〉這個歌出來之後,這是對北京來說很有破壞力的歌。他是一種港人身分認同。你把光榮歸香港,就是把香港變成一種主體了。
問:香港以前不是有獅子山精神嗎?
答:這個不夠。
問:層次差在哪裡?
答:過去獅子山精神,就是努力賺錢,改善生活,其實好像American dream(美國夢)。到了雨傘(運動)的時候,我叫他「新獅子山精神」,就是要雙普選。
但現在你看到,大家對一國兩制信心已經沒有了,我們希望香港作為主體,最極端的可能是獨立,但就算沒那麼極端的人,也會認為一國兩制下的香港不夠,可能要求多一點。更具體的,大家可能說不出來,但慢慢形成一種「香港人」身分。
問:〈願榮光歸香港〉這首歌出來後,香港人的主體意識具體來講,跟四、五年前雨傘運動的差別是什麼?
答:當時已經有一種本土意識存在,關注香港本身的利益,(可是)過去幾年被壓下來。
現在,大家就釋放了出來,透過行動,慢慢滲透到社區裡面。以前你可能沒想過(港人)自決、「港獨」,但當大家都唱這個歌的時候,你就跟著唱,你原來不記得歌詞,現在唱了很多回,歌詞也能背了,就慢慢滲進去。
這不只是一小群人,而是整個抗爭群體。
問:你認為最早的獅子山精神,強調個人努力,新獅子山精神是雙普選,都是利益導向或有具體行動目標。但現在變成對土地、精神上的認同?
答:是、是。它更深層的去轉化香港人,這還在過程當中,可能一年後你觀察又不同了。好像你在壓力鍋裡面,(鍋內上頭)壓力越大,下面的變化就會轉化得更快,但如果你釋放了壓力,(轉化速度)可能就會慢下來。
問:你剛才用壓力鍋比喻,意思是你想看到香港人在北京與港府的壓制下,凝聚出主體意識? 但,數千名年輕人被拘捕,今年6月後香港死亡與自殺人數比去年同期攀升超過1成,這代價會不會太重?
答:的確,那是種複雜的感情,現在年輕人受的苦你一定不想見到,但因為他們的付出,才能建立起現在香港在國際社會、還有內部的認同。
幾年前和一些台灣朋友說,香港人為什麼你們沒有民主?因為你們不願意犧牲。現在我們就展示了,我們願意犧牲,年輕人願意犧牲,(而且)犧牲很大。這可能也是必須經過的過程。
問:但你曾於受訪時提過,坐牢是很痛苦的過程,你還捨得看年輕人去坐牢嗎?
答:所以我有機會見到一些年輕人一定跟他們說,不要浪漫化坐牢,坐四個月我也已經很難過,十年(編按:示威者若被認定為暴動,很可能得服刑十年),真的不要想像這個難的程度。但他們願意犧牲,你不能不對他們敬佩。
問:你常被批評過於天真、浪漫,甚至離地,這幾年經過雨傘運動跟坐牢服刑,你覺得自己改變了嗎?
答:離地,我不太同意,過去兩年我走到每個社區裡面,其實我很貼地,知道地面發生什麼事情。但離地,我有另外一種解讀。你要貼地,但也要離地,兩個都要,你只有這個角度去看事情,你只能看到這個視角看到的事,一定要離地,才能看到全局。
天真,其實是有沒有盼望? 天真,是我們可以看到事情的本質。我始終認為,人類歷史發展,和人的本性扣連一起。而人的本性,我也不單純相信人是惡、是善,其實是混合,(端看)我們怎麼去做一些事,把善的一面誘發出來,把惡的一面控制、管理。
我天真,是因為有盼望,相信前面有改變的可能,因為有改變可能,所以我們才能做現在的事。
就算面前是絕路,你也會知道,總在前面會有出路的。
——台湾商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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