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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6月29日星期六

香港人的格局( 张江名媛)

 张江名媛 张江名媛

经常看我公号的朋友应该都知道,我很喜欢用星爷的电影剧照做头图。就像上边这张,有时候也没什么深意,就是单纯的喜欢。

星爷现在可能老了电影票房也赶不上那些流量明星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却越来越迷他了。小时候看他的电影觉得是在看搞笑片,今天再看却发现他其实在用喜剧诠释悲剧。

我期待有一天我也能像星爷那样,但是我知道我成为不了他。就像我第一次去香港,过了罗湖口岸,坐地铁,看到那些排队的乘客,无声的车厢,震惊之余我也意识到我成为不了香港人。
香港今天的文明和多元化不是一蹴而就的,有其复杂的历史成因,其实早在1950年代大陆解放之初,香港已经是一个高度文明的国际化大都会。图为上世纪50年代的香港街头一角,摄影师何藩被称为香港街拍宗师。

这两年内地关于香港的讨论突然多了起来,有很多都在怀念狮子山下的昨日世界,慨叹今时今日的香港已经大不如前,贫富差距阶层固化房价高企寡头资本。。。最近看到有人开始讨论香港人的格局,说香港年轻人太幼稚香港人是井底之蛙云云。

我虽然没在香港念过书也没在香港生活过,顶多一年去个两次香港,但是就我有限的了解来看,放眼整个中国甚至华人社会,如果连香港人都没有格局那还有谁更有格局呢?



别以为出国喝了点洋墨水就叫格局,别以为整天把国家民族这些大词挂在嘴边就叫格局,在我看来,把一份工安安稳稳地做好,做生意童叟无欺,坐地铁先下后上,这才叫格局。

还记得第一次在铜锣湾坐地铁,那天正是早高峰,人挤人,可是整个地铁站不见一个戴着红袖章的大妈维持秩序,我慌得一逼,地铁门就要关了,我本能地冲了进去,结果不小心撞到了一位年轻的女士。

她对我先是翻了个白眼,然后嘴里嘟囔着我听不懂的粤语。我这才意识到我好像冒犯到了人家,连忙用普通话说对不起,并羞愧地低下了头。

女士穿着一身灰色的套装,背着一个看不出品牌的包包,其实放眼整个车厢,几乎都是像她这样的打扮,低调简约又有型,就连上了年纪的大爷头发也都搞得跟郭富城一样顺溜。

四大天王是大陆70后80后一代的集体偶像,就像TFBOYS之于00后,周杰伦之于90后。


车厢里安静地出奇,听不见“禁止乞讨卖艺”的广播,也听不见车载电视新闻震天响的画外音,更听不见哪个乘客不戴耳机放着抖音。

金钟换乘去旺角,车厢里站台上都是人,但是直到最后一个乘客踏出车厢,站台上的人才进去,出了车厢我有点懵圈了,因为找了半天都找不到换乘口,后来看一堆人蜂拥到站台另一侧,才知道换乘口就在10米开外。

后来,我几乎每年都要去个一两次香港,有时候出国也会特地选在香港中转下,呆个一两天再走,我自己都觉很纳闷,香港那么挤人那么多酒店那么贵吃饭也不便宜,为什么我就是那么喜欢香港呢?

想来想去,可能是那种既熟悉又陌生的冲撞感吧。到旺角,我会想起英雄本色。


到重大厦,我会想起重森林。


在天后站,我会想起下一站天后。
多利亚看夜景,我会想起东方之珠里的那句歌词:请别忘记我永远不变黄色的脸。


1997年香港回归的时候,我刚刚初中毕业,七一那天我和几个小伙伴守在那台14寸的飞跃前边,看到米字旗降下五星红旗和香港区旗升起看到“香港明天会更好”几个字出现的那一刻,肾上腺素直线飙升,眼泪夺眶而出。

对于我们这一代人来说,那不仅是回归的仪式,好像也是洗刷百年屈辱的仪式,仿佛听到精武门里,李小龙撕下“东亚病夫”四个字塞到日本人的嘴里之后说,“这次让你们吃纸,下次我要你们吃玻璃”。


那一刻,我也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只有张国荣才能演好程蝶衣,为什么只有周润发才能演好小马哥,为什么只有黄霑才能写出沧海一声笑,为什么只有陈奕迅才能唱出十年。


因为香港这片土地实在太特别了。从血统上来说香港人是中国人,但是他们又被英国统治了150年。他们讲粤语用繁体字但是他们的思维方式又有点像英国人,有点刻板但很讲规则。

有次我跟几个朋友在中环一家茶餐厅吃饭,坐下看了菜单发现没我们想吃的菜,准备拍屁股走人,被老板拦住了,“你们先把茶水费付一下再走。”

我们说我们都没吃饭,凭什么付钱。有个朋友懂点粤语,跟对方吵了起来。老板报了警,不出两分钟,来了俩警察。

警察先去跟老板了解了下情况,然后跟我们说,老板怒的原因是,今天大雨,你们淋得跟落汤鸡一样进去,占了他们一整张桌子,喝了十分钟的茶,然后说不吃了,连句不好意思都没说一声。

最后,我们和老板道了歉,老板也跟我们道了歉。

这件事说明了两点,一,香港警察很公正,没有因为我们是内地人就站在香港老板那一边,也没有因为我们是顾客就帮着我们说话;二,香港人做事情有自己的原则和章法,只要在这个章法内大家都客客气气的,一旦越过这个章法就比较抓狂。

后来反思了下,我们落汤鸡一样进餐馆本来就很不礼貌了,然后还占了人家一整张桌子,香港餐厅都很小,一般都要拼桌,还在那喝了十分钟的水,出来一点歉意都没有。

可能在内地我们这么做还算正常,但是在香港人看来这算是越过了他们的底线。这些年,接连传出各种内地游客和香港人的冲突,究其根源,大多数还是两种文化的冲突。


还有一件小事,让我对香港人的文明刮目相看。

我有回去香港迪斯尼玩,把一副雷朋眼镜给弄丢了。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就去失物招领处登记了下,留了我在内地的地址,“如果找到能不能给我快递过来?我付邮费。”我问服务员。“不用,如果快递我们会付邮费。”

过了大概一周,我居然收到了雷朋,确实有点惊讶。如果眼镜在内地的什么游乐园里丢了,就算被捡到了会不会交到失物招领处还是未知数,但是在香港不仅找到了还给我寄了回来,不仅寄了回来,还免邮费。。。

我后来把这个故事写了封信,寄给了南方周末,没几天报纸还真登了。那是将近十年前的事了,当时的南方周末还一纸风行。很多人说,广东媒体之所以这么发达经济之所以这么开放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离香港近。

所以每当听到有朋友说深圳现在如何如何牛逼如何如何超过香港,我就不是很乐意听。别的不说,你过一次罗湖口岸对比一下两边的便利店环境就知道了,谁更牛逼?

我这么说,不是说香港就是天堂,哪哪都好。些年,内地也在步,香港也有不少自己的问题,关是如何以卑的心去看待的历史成因,说到底就是两个字,共情。

香港和内地最大的共情公约数就两个字,中国。香港虽然离开祖国的怀抱长达一个多世纪,但是香港人对中国的关心从未间断过,某种程度上他们甚至比内地还更中国。

当年大逃港,港英政府抓一个遣返一个,香港市民强烈反对,又是给大陆难民送衣送药,又是帮他们东躲西藏,连抓人的港英警察都动容了。
上世纪五十年代到八十年代,香港涌入的大陆难民估计有50万人之多。图为在香港一侧的山上,香港市民给一位从深圳逃过来的小难民送来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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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逃港

作者:陈秉安
当当


1991年的夏天,华东发生水灾,香港人特地赶拍了部电影赈灾,片子聚集了香港当时最有名的一二线明星,洪金宝曾志伟梅艳芳张国荣赵雅芝来了,四大天王beyond乐队都来了。


当时香港的媒体报道说,这部电影之前,香港从来没有那么多明星聚集在一起拍一部片子,以后也许再也没有了。

片名很有意思,叫豪门夜宴,寓意是,香港人举行了一次“豪门夜宴”,筹集了大量资金捐给内地赈灾,充分达到了“请客吃饭”的目的。

2008年汶川地震,香港又搞了场马拉松式的赈灾演出,几百位香港艺人参加,从下午2点一直演到晚上十点,主题曲《承诺》改编自beyond的《海阔天空》,刘德华填的词:



多少人 多少幸福被抢夺
多少生活在一瞬间被埋没
一切变沉默
泪光在眼眶闪烁
尘埃沾满了失落的轮廓
(情愿是我)
不必说 你们背后还有我


台上的艺人在卖力地唱,台下的艺人在忙着接捐款电话。有位广东的朋友记得,他们小时候看TVB翡翠台经常看到香港对内地的赈灾演出,电视下方滚动字幕显示捐款者和捐款数额,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很多名字后面有跟小朋友三个字,多年后才知道是不少香港父母让小孩打电话去捐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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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享家丛书:我这一代香港人

作者:陈冠中
京东



香港人不光在大陆有难的时候第一个冲在前边,在大陆和台湾隔绝的年代,香港人也扮演着重要的中间人的角色。

两岸还没直航的时候,台胞想要到大陆都要先在香港转机。台湾还没解严那会,很多台湾老兵写信回大陆也都是托香港的朋友中转。有一年,台湾机长劫持了华航货机到广州,大陆说要在广州交接,台湾不答应,最后也选在了香港。

那天看台湾人做的一个关于重庆大厦的视频,里头说,重庆大厦跟台湾唯一的连接,就是重庆大厦是大陆抗战的时候,香港人为了支援大陆抗战才建的,之所以叫重庆大厦,因为重庆是当时中国的陪都。
重庆大厦被美国时代杂志评为“亚洲最能体现全球一体化的例子”,里头至少住了120个国籍的人士。香港因其特殊的国际地位成为很多人士的避风港,当年斯诺登在逃往俄罗斯之前也曾在香港避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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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重庆大厦:世界中心的边缘地带

作者:麦高登
京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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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重庆大厦:世界中心的边缘地带

作者:麦高登
京东

在重庆生活了七年的余光中,后来想家不能回,只有从台湾去香港眺望大陆。那是1974年,他当时在香港中文大学教书,中大的校区位于沙田,从那可以看到绵延到广州的九广铁路,他写了首同名诗歌《九广铁路》:


你问我香港的滋味是什么滋味
握着你一方小邮筒,我凄然笑了
香港是一种铿然的节奏,吾友
用一千只铁轮在铁轨上弹奏
向边境,自边境,日起到日落
北上南下反反复复奏不尽的边愁
剪不断碾不绝一根无奈的脐带
伸向北方的莽莽苍苍
又亲切又生涩的那个母体



正是这样的文化这样的背景这样的土壤,才让这个弹丸之地为华人世界贡献了成千上万的一流巨星导演学者作家企业家,才让一个小渔村变成亚洲四小龙。

我一直在想,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信念让香港可以成为今天的香港呢,除了敢冒险讲规则,是不是还有一点别的什么?思来想去,或许是士兵突击里那句听起来很俗的台词,不抛弃不放弃吧。

我认识一个叫张翠容的媒体前辈,大几十岁的人了,不挂靠任何媒体机构,一个人单枪匹马,全世界哪里最乱就去哪里采访。她说,最难忘的采访,不是那些高峰领袖,而是战火中最朴实无华的黎民百姓。
张翠容在伊拉克采访,身后是废弃的美军坦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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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东现场

作者:张翠容
京东


还有一个叫杜聪的香港人,放着百万年薪的投行高管不干,非要到内地做防艾公益,一做就是20年,据不完全统计,有2万多名艾滋孤儿曾获得过他的帮助。

谈起做这件事的初衷,这位哈佛大学的硕士毕业生说,“中国是一趟疾驰的列车,但是有一部分人并没有赶上这趟快车,没有享受到经济发展的成果。帮助他们,是我的快乐之源。
杜聪在内地探访艾滋家庭。


一个叫周润发的演员,天天挤地铁,穿十块钱的拖鞋,吃路边摊,冒着台风上街砍树清路, 突然有一天,裸捐了56亿。有记者问他怕死吗?他说,生老病死是正常的,人始终都要走,只要懂得珍惜,做好自己的事就好。总之人生在世,我的宗旨永远都是平淡是福。

发哥在买16块一盒的卤味。
写到这,突然想起《海阔天空》的那句歌词: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

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

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或许,这就是香港人的格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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