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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3月6日星期三

程坦:让褚老先生的“励志”毒药与他的肉身一起灰飞烟灭

 程坦 锐智信  
昨日(3月5日),原云南红塔集团董事长、褚橙创始人褚时健先生走完了他91年的传奇财富人生。这位曾被判处无期徒刑的中国烟草大王、国企高管,因为出狱后很快重新创业并成为亿万富翁,不仅长期被主流媒体作为传奇励志故事来宣扬,而且在他去世后各大媒体、各大门户网站头版都刊发了长篇纪念文章,盛赞他的传奇人生。

作为一位有着与褚老先生极为类似的跌宕起伏人生,至今仍在为养家糊口拼命奔忙的平凡读书人,我认为褚老先生的传奇财富人生世上无人能够复制,更不值得任何正直善良者去学习与颂扬。

褚先生的传奇人生分为三个阶段:巅峰、挫折、再起;他的成功秘诀可用两个词8个字来归纳:豪气干云、官商勾结。这8个字准确地诠释了他一生的巨大成功与挫折,也注定了褚老先生的"励志"故事任何其他人都无法复制。

褚时健先生人生的巅峰阶段,是在中国改革开放初期人们的经商意识与商业视界都非常局限的情况下,先人一步,以巨大的魄力、高超的人脉运作,把一个破落的地方小烟厂,很快打造成了一个年利税近千亿元、占云南省地方财政半壁江山,产销量亚洲第一的烟草巨头。

作为高度垄断的行业,烟草价格一直受到官方严格的控制,当云南红塔山香烟成为炙手可热、供不应求的商品,而且批发价与市场价之间存在巨大价差,20多年前谁能拿到一车红塔山香烟,转手就能获得几十万的利润,相当于今天几百万的利润!因此,其时褚先生每天都会收到来自各路掌权者的批条,褚先生自然无法满足所有的要求,但亚洲第一大烟草企业的巨大产能,还是让他满足了几乎所有高官和要害部门掌权者的要求。也因此,褚先生成为权贵圈子的摇钱树,官二代创业生涯中遇到的第一位贵人。

因着这样的权钱交易,加上褚先生确实有大本领——其时全国有上百家香烟厂,云南这家小厂能脱颖而出,不得不承认褚先生的卓越的经营才华。本来一切顺风顺水,褚先生在商界也如日中天。可是1995年,褚时健得知一个消息:新的总裁要来上任。这意味着他就得把签字权交出去了。后来在法庭上,褚时健坦白自己当时的想法:"我也辛苦了一辈子,不能就这样交签字权,我得为自己的将来想想,不能白苦。所以决定私分了300多万美元,还对身边的人说,够了!这辈子都吃不完了。"这事很快被人举报,压了大约两年,最终被人举报到北京,于是褚先生从人生巅峰堕落进地狱。

按褚先生的贪污金额和当年的判例,必死无疑。可是,如同批条子的义气,褚先生硬是把所有的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哪怕惊悉亲生女儿不堪重压而自杀身故,强忍着巨大悲痛,依然守口如瓶。无数显贵为褚先生暗中奔走。我清楚地记得,在开庭前一个月,媒体突然掀起大规模的企业家价值讨论,引发社会巨大共鸣。无数有巨大影响力的经济学家和媒体知名人士提出一个振聋发聩的质问:像褚时健这样对国家做出如此巨大贡献的企业家,近20年来每月拿着几十元、几百元到几千元的工资,是否体现了企业家的合理价值?

一双看不见的手,成功地操作对褚先生的审判进行了全国电视直播。这在相当长时间内都绝无仅有。即使现在,也极少见到这样的庭审直播画面。后来的结果是大家知道的,褚先生批过的无数条子得到了回报,他逃过必死的判例,仅被判了无期徒刑。

褚先生给予无数权贵发财致富,以及守口如瓶的回报随后接踵而至。在"里面"的两年时间,各种达官显贵预约探监络绎不绝,据说处级以下没有特殊关系排不上号。褚先生在里面随便写个条子,虽然不是过去那种让人赚钱的条子而是请托办事,外面的人一样替他办理妥妥的。

仅仅在里面呆了两年,褚先生就因为糖尿病保外就医了!姑且不论这糖尿病是真是假,但是我还真没听说哪个人因为糖尿病保外就医的。在司法实践中,没坐满一半的刑期就保外就医的,放出来极少能活过三个月。换句话说,没坐满一半刑期,只有死到临头才可能被批准保外就医。可见褚先生的能量,根本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

褚先生出来了,可是其时他和家人真的一无所有!这时候,那些曾经得到他大量好的处的达官显贵和成功商人们,为他精心策划了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这就是后来被广泛传颂的褚先生70多岁二次创业,东山再起的故事。

身无一文的褚先生,不仅立即拿到了几千亩山地,而且获得了7000万启动资金。当橙子还在刚刚挂果的时候,褚先生东山再起的新闻报道,配着他坐在橙树下喝茶乘凉的照片,突然铺天盖地地出现在各大媒体和各门户网站上。然后,每年橙子还没有成熟,各大机构几百万、上千万元的预付款就打到了他公司的名下;一些大商场、大超市里尽是配着褚先生头像的褚橙广告图片。褚橙成为励志、气节和成功商人的代名词,很快家喻户晓。这东山再起的成功,谁能复制?

这有毒的心灵鸡汤被人喝了十多年之后,无数知识分子和商界精英纷纷中毒。买褚橙送礼和吃上一个褚橙,俨然成了成功商人的标配,吃出的不是橙子的味道而是情怀。

讲一个真实的亲历故事。去年一位企业老板来看我,给我带了一箱褚橙,坐下后闲聊,我自然是感谢她给我带来了一箱特别的礼物。她立即声明,带这个礼物一来是表达对我的敬意,觉得我有跟褚先生一样的遭遇,现在也活得很励志;二来是因为这个橙子确实好吃得不得了。我立即打开箱子,与她分享了这个橙子。因为同样血糖较高,我只能吃柑橘类水果,因此对各种柑橘情有独钟,入口就能分辨出这些水果的好坏来。我吃了朋友带来的褚橙,立即表示:"这橙子卖相不错,但从甜度、香气、水份、酸涩几个方面来说,只能算中下等品质,实在算不得上品。"朋友立即急了:"你这人品味就是低下。人家吃的是情怀!"我哈哈大笑。朋友走了之后,我把这橙子分给同事们吃了,也不说这是褚橙,就说是一种进口的橘子,问大家这橙子跟超市里我们平时买的相比,味道如何。大家都说一般。

褚时健去了,他夫人马静芬、儿子褚一斌、孙女褚楚、外孙女任书逸和外孙女婿李亚鑫都有各自的褚橙种植基地和公司,形成了包括新平励志果业有限公司、云南沃土果品有限公司、云南实建果业有限公司、云南恒冠泰达农业发展有限公司等多家公司。因为褚橙成了一个知名的品牌,寄托着许多人向往的成功致富的梦想,传达了无数人崇拜的不屈不挠、东山再起的情怀,相信褚老先生官商勾结带来的福气定会恩泽后人,褚家财富还能继续发挥光大。

对褚先生我是心怀敬意的,因为义气本身是一种高贵的品质,虽然用来保护贪官达贵而显得邪恶。我也真诚地祈祷褚老先生一路走好。但是,他的"励志"故事实质是官商勾结,投桃报李,利益交换。这是一个正常社会值得学习的榜样么?是一个正直善良者追求的人生梦想么?请不要用这样的毒药来毒害我们的子孙,让这样的"励志"毒药与褚老先生的肉身一起灰飞烟灭。

感谢有您一路相随!
文章已于2019-03-05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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