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丹：防空洞中的历史

图为中国大陆一处防空洞入口

1950年代后期开始，原本是社会主义阵营坚定盟友的前苏联和中共的关系开始出现裂隙，后来愈演愈烈，终于在1969年的时候在黑龙江的中苏边境地区发生了武装冲突，史称"珍宝岛战役"。这场战役本身规模不大，但是当时中苏双方都有扩大战事的准备，尤其是在前苏联方面，军方甚至提出了动用核武器对中国展开歼灭性进攻的建议。
在北京长大的50岁以上的人，都会记得遍布北京地下的大大小小的防空洞。那里，曾经是我们这一代成长过程中不可或缺的游戏场地。我长大的大院里面就有这样一个防空洞，走到下面漆黑一片，小孩们手拉着手，感觉既紧张又刺激，在里面像是在探险。这么多的防空洞，就是因为中共方面也已经知道了苏联准备动用核武器的消息，所以北京才风声鹤唳，下令各个单位在自己的宿舍大院的地下挖掘防空洞，准备面对核武攻击。
只是当时国际上美苏两个核武大国处于均势地位，前苏联担心单方面使用核武器导致美国的不满，而事先征询了美国的意见。美国当时尚未与中共和解，是实际上的敌人，但是几经考虑之后，美国强烈表态反对前苏联使用核武器进攻中国，迫使苏联方面打消了军事上动用核武器的念头。否则，今天的北京恐怕应当已经不存在了。美国为什么会帮助自己的敌人？他们当然有自己的利益考量。基辛格在他的名著《大外交》中曾经对此做过解释，他说："苏联若是对中共进行军事干预，将是古巴飞弹危机以来，对全球均势的最严重威胁。意味着莫斯科试图让北京政府像去年的捷克一样，屈膝臣服。这将是可怕的中苏集团复活之征兆，也是1950年代以来令人不寒而栗的噩梦。这样的考虑导致尼克松在1969年夏天做了两项不寻常的决定。第一个决定就是抛开现存的中美对话之全部议题。如果1969年夏天真正有苏联进犯中国之险，就不会有充分时间让这戏复杂局势逐渐暴露出来。因此，尼克松采取或许是他任内最大胆的措施，向苏联提出警告，如果它进攻中国，美国不会视若无睹。尼克松及其策士们认为，中国的独立是维持全球均势不可少的因素。"
这段历史，在今天的中国官方纪录中几乎很少提到，但是对于中共和中国的命运来说，其实是一个重大的转折性的事件，事实证明，至少是这一次，是前苏联，今天的俄罗斯这个所谓的盟友，试图令中国灭亡；而私下通过外交途径挽救了中共和中国的，恰恰是当时的敌人美国。这给我们今天思考中美关系的发展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历史背景。
前不久，美国副总统彭斯发表讲话，对中国进行严厉批评的时候，曾经暗示过美国曾经给予中国很大的帮助，我想1969年发生的事情，可以作为他的讲话的佐证。中国躲过了一劫，而当时帮助了中国的美国现在成了中国的头号敌人，当时试图大规模屠杀中国人的前苏联，现在的俄罗斯反倒成了中国的"盟友"。这一方面再次印证了在国与国之间的关系上，没有永久的敌人，也没有永久的朋友这条铁律，但是同时也展示出今天中美关系发展到新冷战的阶段，美国方面内心不满的历史脉络，更可以以史为鉴，证明今天的习近平走"亲俄反美"的外交路线，并没有吸取历史上的经验教训。而如果真的了解这段历史，对于那些反美的爱国愤青们来说，不知道他们内心作何感想？ 

——RF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