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稿】中共修宪：“三位一体”背后藏有更黑的货色（管见）

变态辣椒时政漫画

中共中央提出修改宪法的建议，看似只是对没有什么实权的国家主席连任限制动手，却不可小觑，值得深究。

中共的喉舌《环球时报》率先跳出来，称取消国家主席连任限制，有助于保持近年来形成的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军委主席"三位一体"领导体制。

几天后，《人民日报》发表署名"轩理"的文章，摆出权威架势，再挺所谓"三位一体"，断言"中国共产党、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国人民解放军领导人'三位一体'的领导体制，是我们党在长期执政实践中逐步探索出的治国理政的成功经验"，而修宪建议取消国家主席连任限制，党政军首脑"任职规定保持一致"，可以保证这一制度安排，是"保证党和国家长治久安的制度设计"。

刚刚进入戊戌年，伴随其修宪建议，中共宣传机器将"三位一体"隆重推到世人面前。

这个"露峥嵘"之物，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难以直接规定的尴尬

中共的党章，以及它领导下制定的宪法，有过两个引人注目之处。

其一，九大通过的党章："林彪同志是毛泽东同志的亲密战友和接班人。"

这样的规定性表述，寿命不长，两三年后林彪就在权力斗争中失败，而此后的中共党章，未再出现类似的荒唐透顶之规定。不过，渐渐拉长的"指导思想"清单，倒是有后来居上之势。

其二，七五宪法："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主席统率全国武装力量。"

"文革"后的七八宪法延续了这一规定，而八二宪法未再延续，做了新的制度安排。

中共党魁统率军队的宪法规定没有延续，然而其灵魂仍在，而且有了一个更堂而皇之的名称，即所谓"三位一体"，据说它是"成功经验"，可以保证"长治久安"。既然是这么样的一个宝贝，趁着修宪，何不干脆就痛快而彻底，提出如下规定之建议：

－中国共产党党魁担任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

－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担任中央军事委员会主席。

或许，这才称得上是体现所谓"三位一体"的宪法规定。

然而，人家偏不这样，而是删除国家主席连任限制，构造所谓党政军首脑"任职规定保持一致"，以此来实现所谓"三位一体"。

这样拐弯抹角，图穷方才匕见，是何道理？

想来想去，那道理可能是，如同"林彪同志是毛泽东同志的亲密战友和接班人"那样传位诏书般地规定具体接班人，在宪法中明确规定中共党魁为国家主席或国家军委主席，如此紧密地绑定，就意味着，国家权力机构以及宪法本身，其实是作为中共的附属物。

这样实在太过尴尬，毕竟，这比"中国共产党领导"那比较模糊的表述，更为赤裸裸了。

不过，还是有问题。

如此大费心思，明里删除连任限制，而暗里固化"三位一体"，然而国家主席并没有什么实权。这样修宪似乎没有什么实惠，又必然引来强烈的社会舆论反弹，中共到底所为何来呢？

■"三位一体"有何成功

所谓"三位一体"，在中共的历史中，经历颇为曲折。

掌握全国政权之初，毛泽东率先"三位一体"。后来，他退居所谓"二线"，第二届和第三届国家主席为刘少奇。

毛泽东不担任国家主席，似乎因为它权力最小，不过，当时的国家主席，至少名义上还是有些实权的：

五四宪法："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统率全国武装力量，担任国防委员会主席。"

权力或虚或实，表面上，"三位一体"变为"二位一体"，或"二位二体"，因为中央中央军委与国防委员会一度并存。

不过，刘少奇担任国家主席，体现他作为毛泽东的接班人，而这就成为毛泽东的"心病"。"文革"打倒了刘少奇，但毛泽东不打算恢复国家主席一职，也不愿意让作为他的接班人的林彪担任这个职务，后来甚至将恢复设立国家主席作为林彪的"罪行"之一。

"文革"后，华国锋为中共中央主席、中央中央军委主席，当时还未设国家主席，他兼任国务院总理。这也就可以算是恢复了"三位一体"。

到第六届全国人大，恢复了国家主席职务，但八二宪法中，制度安排变了。

八二宪法：全国人民代表大会"选举中央军事委员会主席；根据中央军事委员会主席的提名，决定中央军事委员会会其他组成人员的人选"，"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军事委员会领导全国武装力量。"

实际形成了"三位三体"的局面：中共中央总书记历经胡耀邦、赵紫阳、江泽民，国家主席历经李先念、杨尚昆，而军委主席为邓小平。

在中共执政实践中，"三位一体"的最早出现与消失，都是在毛泽东的时代，不过，并非"三位一体"有变而影响政局，而是中共的"社会主义"实践受到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中改革浪潮的冲击，以及毛泽东与党政官僚集团之间的矛盾逐渐尖锐化。

华国锋掌握权力时，"三位一体"已变相恢复，却无法稳定下来，反而随着华国锋失去权力，"三位一体"完全散了架。直到"六四"事变之后，才又逐渐恢复。

邓小平辞去军委主席职务，"三位一体"恢复，而江泽民卸去"二位"之际保留了"一位"，致使政治局势的紧张持续了两年，直到他再卸去一度保留的那"一位"。倘若他保留的那"一位"是国家主席而非军委主席，情况就可能完全不同。

显然，"三位一体"本身，根本谈不上什么"保证党和国家长治久安"，它本身，尚且随着政治局势变化而变化。 最明显的例证莫过于，华国锋在所谓"三位一体"状态下免不了失势，"三位一体"本身随之瓦解，政治局势出现变化，但没有陷入动荡之中。

所谓"三位一体"之所谓"成功经验"，究竟成功在何时，经验在何处，只有天晓得。

在宪法中，可以规定国家主席的连任限制，而对党权与军权，则难以做出相应的制度安排，于是就展现出所谓"不一致"。笔者以为，国家主席在现行政治体制中尚无实权，成为薄弱环节，民主与共和才能"乘虚而入"，而一旦掌握权力的人不满足，如习近平，他要求以所谓"三位一体"名义，在这个环节上删除连任限制，将民主与共和的一点点可怜进展也打掉，从而清除其垄断权力的障碍，这样，实现"三位一体"有望，对长治久安却反而埋下了祸根。

习某人依恃党权与军权的无连任限制，强硬要求国家主席之制度安排也"保持一致"。对此，人们只有长叹：

"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

■党权与军权

应该承认，五四宪法对军权的规定，即国家主席"统率全国武装力量，担任国防委员会主席"，已经有军队国家化的模样。

但是，1959年，发生了变化。

中共建政后，组建了中央政府的军委，毛泽东担任主席。五四宪法颁布后，毛泽东为国家主席，兼任国防委员会主席。1959年4月，刘少奇接任。这时，毛泽东仅为"一位一体"，而刘少奇是"二位一体"。秋天，庐山事变，彭德怀被打翻在地。9月，中共中央政治局决定，毛泽东任中共中央军委主席。于是，就有了两个"二位一体"。况且，与后来不同，中共中央军委在国防委员会之外另行组建，当时看来是"两块牌子，两套人马"。当然，两套人马会有相当程度的重叠。

"文革"中，国防委员会消亡。"文革"后，八二宪法规定的国家中央军委，则与中共中央军委实际形成为"两块牌子，一套人马"的局面。

依照中共党章，它的中央军委主席为选举产生。这似乎没有什么问题。然而，八二宪法没有延续五四宪法的精神，而是参照中共党章，作了新的安排，规定全国人大选举国家中央军委主席，依其提名组建中央军委。

这样，五四宪法隐现的军队国家化倾向未能延续，事情向反方向发展，酿出严重问题。

那问题就是，严家其先生说的，国家主席与中央军委主席分列分选。

依照五四宪法，当选国家主席，成为国防委员会主席，后者可视为前者的一项职务。

而依照八二宪法，国家主席与中央军委主席同为全国人大选举产生，致使军权相对独立。

况且，现实中，中共中央军委换届在先，国家中央军委在后，两者之间有几个月时间差。若中共是个小党，这或许无足轻重，但中共实际掌握着军权，几个月时间里可能出现两位中央军委主席，乃分列分选酿出问题的表面化。

重要的就是，问题不在国家主席与中央军委主席的所谓"二位一体"或"二位二体"，而在这两项职务的分列分选──依照五四宪法，国家主席可以制约中央军委主席，没有潜在的宪政危机之可能，而分列分选状态下，同样可以有"二位一体"局面，只是并不重要而已。

说到底，军队非国家化，就有诸如此类的奇奇怪怪的事情，而中共顽固坚持其"党军"观念，甚至宣称军队服从中共为其"军魂"，如此这般而生出的现实危险，根本不是所谓"三位一体"可以消除，反而会助长其恶性发展。

现在，习近平装模作样地在所谓"三位一体"上作文章，可以看得清楚，他全无民主与宪政观念，全无民主政治改革之心──即使真如中共喉舌所言，取消连任限制不意味着终身制，也难以阻挡习近平变相实行终身制，实现他执政数十年之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