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映红：黑希拉里，因为她是女的？

FY161108

今年度的美国总统大选在许多人眼里俨然是一出"闹剧"，无论是民主党的候选人希拉里最终问鼎，还是共和党的候选人川普折桂，他们之间为角逐总统职位而互相攻讦的画面，通过互联网络的传播以及媒体的渲染，令中国的吃瓜群众们大为惊诧，一个超级大国的领导人竟然可以这样"吃相"难看地被选举上台。

大选已经接近尾声，再过10几个小时，新一任美国总统就会出炉。到底最终是历史上第一位女总统成为现实，令前总统克林顿成为男总统夫人；还是"闯进瓷器店的公牛"川普获胜，令美国共和党的一众精英们捶足顿胸，他们"叛党"倒戈也不能阻止川普。其实，无论谁最终获胜与我们这些吃瓜群众还真没什么关系，即便将一位黑猩猩推选上美国总统的职位上，恐怕人家还是马照跑，股照炒，舞照跳，那些煞有介事一本正经担忧别人家两种前途，两种命运生死攸关的历史关头的臆想，客气地说叫闲吃萝卜淡操心；不客气地讲就是扯淡。

作为一名中国吃瓜群众，川总统还是希总统根本不重要，我关心的是在整个过程中，中国的媒体和舆论场主流起劲黑希拉里背后有趣的社会心理现象。

众所周知，在美国总统大选接近尾声，两位候选人的三轮辩论都告结束的关头，FBI突然高调宣布重启对希拉里"邮件门"的调查，顿时令通过三轮辩论逐渐拉开的对两位候选人分别的民意支持率差距又再次陷入胶着。这种即使在美国总统竞选史上也堪称罕见的"神逆转"，其情节之曲折离奇，不加编剧修饰拍摄成《纸牌屋》恐怕也精彩纷呈。

希拉里的"邮件门"说到底，就是她在就任国务卿的时候，没有按照规定使用保密的公务邮箱，而是私设了邮件服务器。此前因为检方所蒐集的证据涉嫌违法，所以不能检诉希拉里；而这次却被黑客Kim Dotcom踢爆，指出可以合法地从位于犹他州的美国国家安全（NSA）的spy cloud上找到被删除的邮件备份。同时，FBI从一起无关的案件中，也发现与"邮件门"有关的证据。

这下好玩了。中国的许多媒体和自媒体顿时就"谣言"满天飞，关于希拉里的种种离奇说法开始在舆论场流传。一会儿，希拉里成为ISIS幕后黑手；一会儿又是奥巴马夫妇删除自己支持希拉里的推特和非死不可帐号中的内容，与希拉里划清界限；一会儿希拉里和她的女助理"闺蜜"胡贝丁又是秘密的同性恋关系，所以克林顿和胡贝丁的渣男老公出轨都是"你懂的"。我这里引的耸人听闻的观点都来自微信公众号10万+的爆款文，部分观点甚至在主流媒体上流传。

《佳访》主持人李佳佳到美国采访这次大选，她的观感很有代表性：

"在美国采访大选，最大的感想是：中文微信和美国现实真是两个世界。微信里各种阴谋论满天飞，毫无证据的眼球贴把希拉里描述成连环谋杀犯、中东间谍、叛国野心家、娈童性变态，反正怎么能招10万+怎么写。今天跟采访的美国政治学家和大选二十年的美国政治记者聊天，他们都听呆了。最后挤出一句：你们中国人……真牛啊，我们的记者发现不了的线索你们能，我们的检察官起诉不了的案子你们能，我们的法庭没证据的定罪你们还能。"

有意思的是，中国媒体和舆论场主流捕风捉影黑希拉里，远比黑川普要猛烈得多。毋庸讳言，希拉里和川普都不是，也不可能是完美无暇的总统候选人，在自媒体和互联网普及的时代，他们的任何个人瑕疵都能被无敌的网民和自媒体挖掘出来，并且经过社交网络迅速传播、发酵。这就使得本届美国的总统大选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乱象纷呈的主要原因。客观的来看待，与其说是这届的两位总统候选人都更糟糕，毋宁说他们都被扒得更彻底。

不仅希拉里的"邮件门"被黑客踢爆，令FBI不得不重启调查；川普被踢爆的"录音门"更是不堪，私下对邂逅的已婚女性的秽语评价即使在电视上播也要"哔哔哔"来掩声。这些被踢爆的"丑闻"要是搁置在传统的大众媒体时代，恐怕就没有这么高效率，也无从查起。可是，中国媒体和舆论场对川普似乎要克制和客气得多，不仅没有多少捕风捉影的"谣言"，幸灾乐祸的渲染也寥寥无几。仅仅从媒体和舆论观察来判断，中国的媒体和舆论场主流似乎都在帮助那名说四川普通话的总统候选人站台。

如果结合稍早些时候韩国总统朴槿惠因私自委托闺蜜修改涉密的演讲稿的"丑闻"被踢爆后，中国的媒体和舆论场主流也一边倒地热炒子虚乌有的"邪教"话题，津津乐道于朴槿惠与邪教头目"亲如姐妹"。

看起来，中国媒体和舆论场主流似乎都更热衷于捕风捉影地炒作其他国家女性领导人的"丑闻"，热传种种不实的谣言不遗余力地黑她们。之所以会如此，最直观的原因恐怕反映了中国的媒体和舆论场主流长期以来的性别偏见。

我知道，如果把"性别偏见"这顶帽子扣给中国那么多的媒体人、自媒体人和那些给捕风捉影的谣传点赞、转发的网民们，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会感到委屈，甚至赌咒发誓不认为自己有着"性别偏见"。这不奇怪。他们不是不承认会因为被揶揄的对象的性别而区别对待，而是压根儿就觉察不到自己会因为被揶揄对象的性别而有所不同。

川普的"录音门"揭露了他在私下的场合用不堪的语言描述邂逅的已婚女性，对直男癌基因的中国媒体和舆论场来说，是可以理解，情有可原的。中国社会的饭桌上所调侃的荤段子，恐怕并不比川普的"录音门"曝出的秽语更清流；主流精英圈子对女性的物化、潜规则化早已不是什么需要掩盖的秘密，川普如果是混迹在中国的精英圈子，一定如鱼得水。

事实上，在性别议题上没有经过"政治正确"训练和洗礼的中国媒体和舆论场主流，对于性别偏见的观点不敏感，习以为常并以为常态。即使是对于那些受过高等教育的媒体人或自媒体人，从意识上他们恐怕不会显然地去迎合或炮制性别偏见的议题，但在缺乏足够社会化教养的社会语境下，无意识的内隐性别偏见却始终难以避免。

这也就是中国媒体和舆论场主流从女性领导人的单身身份被揶揄，到捕风捉影不遗余力黑希拉里的性别偏见逻辑。不过，令他们略感失望的是，希拉里比川普有更大概率获胜；而韩国的朴槿惠也很有可能继续干完剩下的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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