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时报：EB-5，中国富人的绿卡敲门砖还是骗局？（附：中国籍骗子瞄准华裔老人，祈福骗局重返纽约）

EB-5，中国富人的绿卡敲门砖还是骗局？

NELSON D. SCHWARTZ, 黄瑞黎 2016年10月21日

Zhang Peng/LightRocket, via Getty Images

2009年北京一场交易会上的特朗普拉斯维加斯展位。最近几年，众多企业追逐中国投资者，因为他们积攒了大量资金。

得克萨斯州一家新酒店的投资宣传使用了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的名字，听上去专业、可信。这个瞄准有钱中国人的项目宣称，投资1.3亿美元（约合9亿元人民币）的奥斯汀米拉博特朗普酒店(Austin Mirabeau Trump Hotel)"地理位置优越"，并且特朗普集团(Trump Organization)是"全球领先的开发商"。

这个项目还有另外一个诱惑之处：一条通向美国绿卡的道路。对该酒店投资不少于50万美元的中国投资者可以拿到签证，这是一个政府计划的一部分，意在利用外国投资，在美国经济困难的地区创造就业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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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lana Panich-Linsman for The New York Times
  得克萨斯州奥斯汀一家能看到州议会大厦的披萨店。据称，奥斯汀米拉博特朗普酒店即将在披萨店所在的位置拔地而起。

以16页的篇幅详细介绍项目情况的宣传材料，已于最近几周发放到了中国投资者手中。从表面上看，它是特朗普在中国和贸易问题上的观点前后矛盾的又一例证。身为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的特朗普，指责中国抢走了美国的就业机会，但他自己的服装品牌就是在中国生产的。

然而，通过进一步观察，就会发现这个颇具争议的美国签证计划存在的潜在问题。这个名为EB-5的项目，已经因为多起造假丑闻，以及对它是否能产生预期经济效果的质疑而遭到了损害。奥斯汀的这个项目尚未正式获批，并且几乎没有迹象表明特朗普或特朗普集团和它有多大的关系。

据其首席执行官的个人破产申请文件显示，那家被称为特朗普集团合作伙伴的公司资产为零。此外，地产记录显示，项目所在地正在筹建的是另一个叫滑铁卢公园大厦(Waterloo Park Tower)的项目。目前，那里是一家砖炉披萨店。

彭博社(Bloomberg)在3月发表的一篇文章显示，之前已经有一个和特朗普有关的项目——位于新泽西州泽西城的一栋大楼通过EB-5计划利用了来自中国的资金。尽管特朗普酒店(Trump Hotels)的发言人未一口否认特朗普和奥斯汀那个项目有任何牵连，但她淡化了集团与它的关系。

"我们的增长策略是通过战略性布局，同时在美国和国际关键地点开发和开放房地产，来扩大特朗普酒店的投资组合，"这位名叫珍妮弗·罗德斯托姆(Jennifer Rodstrom)的发言人说道。"尽管我们目前在奥斯汀没有明确的项目，但我们对美国的中心城市仍有兴趣，相应地我们也将继续探索这种机会。"

随着美国立法者考虑继续EB-5计划，它的管理方式备受指责。监管机构称，有人利用该计划欺诈海外投资者，包括来自中国的投资者。

据美国证券监管机构介绍，加利福尼亚州的一对夫妇通过EB-5计划，以修建癌症治疗中心的名义从中国投资者那里筹集了2700万美元，但所谓的治疗中心根本没建起来。在另一起案件中，加利福尼亚州的两名居民以修建护理设施的名义从中国筹集了大约2000万美元，却将投资资金用于满足个人需求。

"美国投资者和外籍人士受到欺骗，孤立无援，"艾奥瓦州共和党参议员查尔斯·E·格拉斯利(Charles E. Grassley)在2月的一场有关该计划的听证会上说道，还表示政府官员将加强对EB-5申请的审查。

在中国，个人甄别的工作主要留给了投资者和为他们提供潜在EB-5项目咨询的企业。

"因为我还没有正式开始宣传这个项目，还在调查阶段，所以不能说我很担心，"中国北方省份河北省的达乘教育集团负责人董晓琳说。该公司的业务是帮助学生在国外找学校，这个过程也涉及找到合适的签证类型。

董晓琳称她计划年底去奥斯汀考察该项目，并表示听到项目的细节后，她并不担心。"美国是一个法治国家，在这些事情上非常严格，"董晓琳说。

不久前，北京的英文杂志《Beijinger》的网站上出现了一则招聘广告，内容是招募一名"美籍白人"管理一个EB-5中心，为奥斯汀那家特朗普酒店筹集资金。很多中国人认为，让白人管理项目会给人一种很体面的感觉，让人觉得可信。"招聘白人"的业务便由此而来。

对很多富裕的中国人来说，绿卡是离开空气污染严重、教育制度僵化、政治环境越来越专制的中国的票证。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发起的全面反腐运动，也让很多富裕的商人感到不安，促使他们想办法把资金转移到国外。

计划中33层高的米拉博特朗普酒店似乎会把他们的资金带到另一个世界。

一份EB-5资金筹集文件显示，投资1.3亿美元的该酒店距离得克萨斯州议会大厦仅几个街区，它将提供277间高端客房，面向商旅人士和希望体验奥斯汀第六街狂欢区的度假人士。该项目将使用特朗普的名字，并由他的公司负责运营。这份文件称，开发商正在争取通过EB-5投资者筹集4000万美元，并称项目将于今年第四季度开工。

相关材料显示，这项投资由达拉斯的EB-5筹资人凯文·罗杰斯(Kevin Rogers)负责。宣传材料还介绍了他以前的项目，包括达拉斯的一个客户服务中心、休斯顿的一个公寓大楼和一家国际煎饼屋餐厅(International House of Pancakes)。

宣传册上印有罗杰斯与前总统乔治·W·布什(George W. Bush)合影的照片，还有罗杰斯写的一封信。他写道，"我期待和您见面，帮助您实现梦想。"

罗杰斯在一封电子邮件中表示，他并未授权为特朗普项目打广告招聘"一个美国白人"。之后，他再未回复请其置评的电子邮件和电话。

相关文件称罗杰斯正在为开发商全球管理资源有限责任公司（Global Management Resources L.L.C.，简称GMR）筹集资金，并称该公司是特朗普集团在该酒店项目上的合作方。文件称，GMR有30年的酒店开发经验，过去两年里已建成并出售了两家酒店。

GMR的记录显示，其首席执行官布雷特·诺威奇(Brett Norwich)是一个连续创业者，投资的房地产项目分布在得克萨斯州和其他地方。诺威奇未回复记者多次提出的置评请求。

9月，诺威奇在芝加哥申请个人破产保护，列出了逾1100万美元的企业相关债务。申请文件称GMR没有有价值的资产，并称他过去两年里的项目都失败了。"他现在有其他项目，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收入，"破产申请文件说。

在YouTube和个人网站上的一段视频中，罗杰斯说他的公司提防欺骗，遵纪守法。他在视频中说，骗子长久不了。

他说，如果EB-5筹资人不进行足够的尽职调查，想骗人的开发商"会编造出疯狂的项目"，从而得逞。"但你们不会长期逍遥法外，因为总有一天会失败。"

黄瑞黎(Sui-Lee Wee)是《纽约时报》驻京记者。

Nelson D. Schwartz自纽约、黄瑞黎自北京报道。

Zhang Tiantian对本文有研究贡献。

翻译：纽约时报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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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

中国籍骗子瞄准华裔老人，祈福骗局重返纽约

美国LIZ ROBBINS2016年10月21日

Demetrius Freeman for The New York Times

蒂姆·刘在美籍华人社区服务中心为当地居民举办防骗讲座。

今年4月里的一天，一名来自中国的61岁布鲁克林区居民走在马路上，一个说粤语的女人走近她，友好地攀谈起来。她自称拥有千里眼，然后发出可怕的警告："你或你的一个家人很快就会死，因为你们遭到了诅咒。"

本周四，纽约州最高法院解封的一份起诉书显示，这是一种名为"祈福骗局"的诈骗手段。骗子是一名44岁的中国女子，她告诉那名年长的女性，消除诅咒的唯一方法就是祈福——用她全部的储蓄和珠宝。

受害人带着一袋子总价值14万美元的现金和足金首饰返回。她被告知为了保持祈福的效果，不能立即打开袋子。骗子干扰了她的注意力，将袋子掉包，她的财产被偷走了，但是她直到后来打开袋子的时候，才发现这件事。

当局说，开展这种诈骗活动的是一些中国籍人士，他们在近几年来到美国，在纽约和其他城市寻找华人移民作为目标。

本周四，布鲁克林区检察院控告44岁的苏雪坤（音）八项罪名，其中包括重大盗窃罪和仇恨罪。

据警方介绍，苏雪坤诈骗布鲁克林那名女性的两个月后，又在布鲁克林日落公园诈骗了1.9万美元。他们称，她还在曼哈顿和皇后区法拉盛盗窃了逾40万美元。

当局说，她还有两个同伙没有归案。

Bryan R. Smith for The New York Times

本周四，布鲁克林区检察官办公司指控被羁押的苏雪坤（中右）八项罪名，其中包括重大盗窃罪和仇恨罪。

祈福党今年夏季活动相当猖獗，嫌疑人就是在那之后遭到逮捕的。纽约警察局主管重大盗窃案部门的副处长约瑟夫·V·道林(Joseph V. Dowling)说，自年初开始，纽约市已经发生了七起这种类型的欺诈案件，其中大部分发生在夏天。

当局说，到目前为止，他们逮捕了八名犯罪嫌疑人中的四名，其中包括今年9月在布鲁克林遭到起诉、被控从一名62岁的女性那里盗取了8.5万美元的三名犯罪嫌疑人。

警方认为，其他四人已经逃回中国。道林说，这些人都是来自广东省西南部的茂名。他们通过旅游签证或者途经加拿大进入美国。

他们诈骗所得的金额相当巨大：价值超过60万美元的现金和珠宝。警方目前仅追回了1.1万美元的财物。

苏雪坤不认罪。法庭给她指定的律师莫里斯·沙姆尔(Morris Shamuil)说，苏雪坤自己也是一名受害者，就像那些被迫卖淫的女人。"她告诉我，她是偷渡进入这个国家的，对方承诺给她公民身份、合法居留身份，以及一份做家务的工作，"沙姆尔说。"他们告诉她，如果想留在这个国家，就必须参加骗局，否则就会被赶到街头。"

沙姆尔说，苏雪坤从中国飞到加拿大，然后偷渡到了美国，她告诉他说，自己并没有从骗局中拿到一分钱。

法官丹尼·田(Daniel Chun)设定了25万美元的保释金。

Demetrius Freeman for The New York Times

刘博士说："骗子非常聪明。他们在超市、医生的诊所，或在面包店寻找作案对象，偷听他们的谈话。"

纽约的中国移民协会都知道这种祈福骗局的存在，在过去两年里，他们给老人举办过教育讲座，还发放了宣传资料。而且，曼哈顿地区检察官办公室有老年人虐待和移民欺诈部门，布鲁克林区检察官办公室也在2014年设立了移民欺诈小组。

"这非常危险，"69岁的蒂姆·刘(Tim Law)说，他是布鲁克林格雷夫森德美籍华人社区服务中心的首席执行顾问，"这些骗子非常聪明。他们在超市、医生的诊所，或在面包店寻找作案对象，偷听他们的谈话。"

刘博士在他的中心、教会以及赛斯劳公园(Seth Low Park)的太极课上都举办了防骗讲座。上周三，他找来了9名女性，其中很多都表示身边有受害者。

77岁陈华堂（音）说粤语，刘博士翻译了她的话。她说自己同村的一个朋友两年前也受过骗。

陈华堂说，一个女人在大街上跟她搭话，说"她的孙子中邪了"。骗子告诉她，要驱走邪灵，"你必须回家去，把钱和首饰都拿来。"陈华堂说，"那个女人把钱都藏在地下室里。她取来了4万到5万美元，还有她的珠宝。"

检方和社会学家表示，上了年纪的移民往往会成为目标，原因不仅仅是他们年纪大或孤独。祈福、迷信和因果报应观念根植于中国文化，从佛教寺庙里的仪式到当地的算命师，不一而足。

Demetrius Freeman for The New York Times

77岁陈华堂（音）说自己同村的一个朋友两年前也被祈福党骗过。

亨特学院(Hunter College)研究亚裔美国人的教授彼得·孔(Peter Kwong)表示，很多人可能把自己的传统带到了美国：他说，在中国农村地区，做决定前找人算一算的现象很普遍。

"会经常找人算命，几乎就像定期见心理医生一样，"彼得·孔说。

检方称，感到羞愧会让调查变得复杂起来，因为很多受害人不敢站出来。周四那起案件中受害人的名字未出现在起诉书中，而且联系之前的受害人均未成功。

据布鲁克林和曼哈顿的检察官介绍，受害人不报案是因为他们不会说英语，或是因为没有合法地位，又或是担心如果暴露自己持有大量资金便会失去政府的救济金。

道林警长表示，尽管这种犯罪现在似乎处于上升趋势，但它的高潮是在2012年和2013年。"我们当时受到的打击更大，那会儿可能有70起案件，"他说。

但当局表示，这类案件不太可能会消失。"只要有钱可赚，就会继续，"布鲁克林助理地区检察官、移民欺诈小组组长吴建宏(Kin Ng)说。"这种犯罪简直太好赚钱了。"

翻译：纽约时报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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