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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2月2日星期一

綦彦臣:北京不再包容——「核心价值观」自我溃坝

二〇一二年五月,北京著名商业建筑上的「北京精神」大屏幕宣传。

主流意识形态不可避免地边缘化不只是异议力量反抗的结果,而更主要地是它经常自相矛盾并发泄权力欲望。

中共十八大召开前,作为地方政府的北京市推出了「北京精神」。当时,四个词八个字的「北京精神」在公益广告大屏幕上宣示,颇受在京外国人欢迎。一些有点汉语基础的外国人与我随机交谈时,对「包容」一字很感兴;对于「厚德」难以理解,我则大体解释为它来源于中国古语,其目的是「载物」,而「载物」本身几与「包容」同义,云云。
大约一年后,北京的中央权力层面推出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它有十二个词二十四个字,是「北京精神」的三倍。尽管十二个词中没有「包容」,但居于第六位的「平等」也可以视为「包容」的等价物。还有,习近平在「核心价值」以中办文件《关于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意见》之前二十多天,参加博鳌亚洲论坛(海南)发表主旨演讲,亦称中国具有「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包容精神。新社会发表于二〇一三年四月七日的专电题目中亦有「习近平谈开放包容」之句。

操纵:封校与上街之细节

也许外国人完全理解错了,也许我的解说有嫌过分热情,因为今天的北京中央已经讨厌了包容。如果谨慎地做逻辑分析,那么可能是:无论习近平在博鳌所讲还是作为地方政府的北京市之宣传,讲的都是经济方面包容,至于政治特别是宗教就免谈了。二〇一四年的圣诞节之前,中共意识形态体系对作为异质宗教的基督教发起了猛烈的进攻。王小石发表在海疆在线网的《警惕披着宗教外衣的意识形态战》一文,指出非法宗教团体在「跟国家政权明目张胆地争夺民心」。貌似三自教会人士身份撰文的利民先生则在长文中使用「民运分子连婊子都不如」的污蔑语句,原因则是「很多民运分子皈依了基督教」,且「近年来一些自由知识分子也皈依了」。
在高校里出现了更极端的情形。比如,西安的一所学院不仅不允许学生在校园内过圣诞节,而且还不允许学生在平安夜出校门(媒体谓之「封校」);再比如,长沙的高校学生走向街头打出「抵制圣诞,中国人不过外国节」的宣传标语。后者的行为显然是有官方背景支持的,因为如果采取抗议行为而性质对准政府当局则会被加以寻衅、滋扰罪名。为了表达官方的支持,人民日报的微博展示了长沙街头抗议照片。长沙的抗议与西安的封校相对比,意识形态权能机构的操纵因素也隐约可见了。
北京放弃了包容精神,意味着它无法接受异质宗教。力求以复兴儒家集体主义与尊卑观念来为当今改革提供合法性也许是个不错的想法,但基督教与儒教异质并不说明两者没有交集。儒教的利益平均即均寡之辩与基督教里的「上帝面前人人平等」可以互相解释。如此,「核心价值」里面里的第六位元素「平等」也可以诠释为所有中国人的信仰平等、宗教平等、价值平等。这三种平等当然可以归为包容,而即便是中共意识形态口径自己解释核心价值里的「平等」元素,仍说为平等的「价值取向是不断实现实质平等」云云。

因果:浅薄与式微之关系

根据既往经验,中共意识形态经常会出现自相矛盾,此次发动对异质宗教的宣传战争也不例。其根本原因除此之外,还在于理论素养太差,对宗教的认识还基于「迷信现象」之马克思主义的浅薄。实质上,宗教即便含有较多的迷信成分,它归根到底是廉价乃至免费的精神消费品,就像火车上播放尼基《回家》萨克斯曲一样。免费的精神消费有可能改变人生方向、提高生存质量,所以,滥而不衰的中国职场励志作品作为「第二宗教」仍有很大的市场。众所周知,励志作品在很大程度上是宗教精神的通俗化。
完全不考虑在圣诞节获得消费机会的人们是否可以信教(实际上,多数人分不清圣诞老人与上帝是否一个人),那么,这个节庆更多地具有了商业意义。比如,我所在的小城市有一家开发公司打出售楼广告,云「缤纷圣诞季,加推最特惠,每平米狂减五百元」。还有,为了满足年轻人的消费愿望,本市最大的超市开辟了临时柜台,专销圣诞产品。在这点看,与其说意识形态权能者与异质宗教开打了一场文宣战争,勿宁说是对市场宣战。这种宣战的后果是「核心价值」的溃坝,也是主流意识形态式微与边缘化的一个环节。
主流意识形态边缘化已经是社会事实,它反过来刺激意识形态既得利益集团做出非理性反应。比如说,西安封校的那所学院,其对学生的限制行为显然是侵犯人权。更广泛地,高校阅兵成为丑闻亦不奇怪,皆因权力变态之故。

变态:暴虐与嚣张之表里

教育体系的权力变态远比党政权力体系要严重得多。这不能以被查处的贪腐分子博取了多少非法经济收入为标量指标,而是要看它对社会道德体系产生的伤害程度。在中小学,一般是男教师对女学生进行强奸,此属暴力犯罪;在高校,则是教师不分男女对所有学生施以软暴力,侵犯人权暨进行精神奸污。
道德毁圮当然也不只在教育体系而是在全社会范围内继续扩散,因此,中共在十八大后推出「核心价值」体系至少是想遏止这一趋势。但经过二〇一四年末的自我溃坝,看起来已经没有可能。这并非是我这样一个皈依了基督教的异议分子偏见,而是对比事实下的理性结论。与两年多前我在北京大屏幕下为外国人做解释相比,二〇一四年末则有英国《经济学家》周刊报道说「共产党正在发动一场低技术含量、老式的运动来兜售自己」,并指许多价值宣传为「陈词滥调」。国内有重要媒体翻译了那篇文章,但改写题目为《红色宣传画成中国城市新景观》。
几乎在西安高校封校与长沙高校学生上街抵制圣诞节之同时,四川某学院的女副教授跑到自己孩子上学的初中开骂。骂一个班的学生全是低贱家庭出身,还说「有钱就是任性」等狂话。此亦教育权力变态的一大佐证。副教授骂街本不算奇事,可是骂街者是知识女性呀!知识女性骂街也情有可原,但被骂的却是自己孩子的全班同学且都是初中少年。一个女副教授行为如同市井泼妇,岂止斯文扫地所能描述?



——原载《动向》2015年1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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