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与中国父母一起寻找失踪儿童的美国记者

Paul Mooney 慕亦仁（右五）

（法广旧金山特约记者 王山）美国资深记者保罗·穆尼（Paul Mooney），中文名字叫做慕亦仁，他三十年的记者生涯，有二十八年在大中华地区工作，其中十八在中国大陆。作为美国驻华记者，慕亦仁和各国驻华记者同事一样，关注和报道中国的政局，但他比其他记者同事更关注中国的底层民众。慕亦仁曾经与中国失踪儿童的父母，连续五天寻找可能被拐卖成为奴工的孩子，并报道了寻找的过程。关注和报道底层中国民众的慕亦仁最近被中国政府拒绝进入中国。

我对慕亦仁的采访，是近日在美国加州旧金山湾区一个公园的烤肉派对上。慕亦仁受聘于路透社，派往中国，被中国驻旧金山领事馆拒发签证，而改派缅甸，他在旧金山结识的一群华人朋友为他举行派对送行（见图）。

慕亦仁能讲流利的中国话。他从1985年起受聘于美国《新闻周刊》等媒体，在大中华地区工作，其中五年在台湾，五年在香港，从1994年到2012年，长达十八年在中国大陆。
慕亦仁在中国工作期间，和其他的外国驻北京记者一样，参加中国外交部举行的例行记者会，报道中国政局的走向，但他把更多的时间，用于关注和报道中国社会底层的民众。慕亦仁表示："我认识很多朋友，尤其是底层的老百姓，农民、农民工、工人、艾滋病人。我报道他们的事情，一方面很难过，一面很开心。我觉得他们都很伟大。他们生活那么辛苦，在中国没有公正，政府没有照顾他们。"
十八年间，慕亦仁走遍中国大部分地方：中原的河南、西北的新疆、西南的云南、东南的福建，留下了很多难忘的记忆。慕亦仁讲述了发生于2009年前后的黑砖窑事件，那时中国有很多儿童失踪，被拐卖去黑砖窑做奴工。他说："我跟九个农民去找他们的孩子，我们五天时间在河南，去农村找窑厂。家长们都很难过，他们都很穷，儿子被绑架了，不知道儿子在那儿。我们跑了好几个地方，我天天跟他们在一起，他们每天都哭。我也是做父亲的，我有两个女儿，我一想到如果我的孩子不回家，一年、两年、三年，我不知道我怎么活下去。我们去了好几个窑厂，他们很勇敢，不害怕，我有点害怕，因为窑厂的老板都跟警察有密切关系。窑厂很多，我们去了十二个地方，没有找到一个孩子，他们很难过。"
慕亦仁表示：外国驻中国的记者与中国记者的区别在于：中国记者被禁止报道敏感问题，外国记者被阻止报道敏感问题。他每次到一个地方采访，要事先得到官方的许可，否则就会遇到麻烦。他说："比如说我去新疆喀什，不到十五分钟警察就到我住的饭店，不让我采访。他们说你可以在这里三天，不过要警察跟你在一起。警察三天都陪着我，我不能离开饭店，第四天他们把我送到火车站。经常是这样子，我去一个地方，住饭店，饭店知道我是记者，马上就会告诉公安，我只能很快就走，在一个地方只能几个小时，或者一个晚上。如果没有被发现，我就可以自由采访，不过总担心，不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出现。"
外国记者关注中国，一般把焦点集中在中共上层，得出的结论是腐败、权力斗争。慕亦仁关注中国的底层，他对中国的观察常有新的视角。关于中国的最大问题是什么？他回答："最大的问题是，共产党知道有很多问题，但他们不知道怎么解决。他们就用一个方法，就是镇压。我觉得很悲观，不管是环境污染问题，还是西藏问题、新疆问题，或者是教育问题、医疗问题，他们都没有采取什么好的措施去解决，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做。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些问题，问题就会越来越大。"
慕亦仁今年六十四岁，家住旧金山湾区。他每次回家休假后返回北京，家人都担心他回不来，可是这一次他想去北京却去不了了：去年路透社委派他担任驻北京专题报道记者，他申请签证，遭中国驻旧金山总领事馆拒绝，路透社于是改派他常驻缅甸。慕亦仁表示：去缅甸也好，缅甸是个非常值得中国学习和借鉴的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