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彤：毛澤東的羊頭

文革宣传品：剪纸

救星毛主席是掛羊頭賣狗肉的大師。史實罄竹難書，全是令人瞠目結舌的大手筆。那麼，毛的第一個羊頭和最後一個羊頭又是什麽呢？

第一個羊頭也許是"土地革命"。爲了"分田地"，必須"打土豪"；爲了"打土豪"，黨必須有軍。黨軍是毛獨特的創造。自古以來，人人都說，"軍隊是國家的一部分"。但軍隊在毛手裡，必須和國家分離，必須是黨的工具。建立黨軍的全部理由是掛出"土地革命"這個羊頭。最後證明，"土地革命"是個夢，夢醒一場空，沒有一個農民能夠保有一寸土地，連自耕農也失去了本來屬於自己的土地。羊頭灰飛煙滅，但換來的紅利是黨有了軍，從而奪到了政權，奪到了一切。這紅利具有偉大歷史意義。毛奪到了一切，在一定條件下，等於毛的繼承人將能得到一切。起碼的條件是，繼承人必須維護毛，不得否定毛。誰否定毛，誰就剝奪了自己對毛的戰利品的繼承權。鄧小平深知此中利害得失，所以告誡其他接班人說："否定毛等於否定我們自己。"

毛澤東的最後14年（從1962年七千人大會起）竭盡全力發明了一部永動機。別以為人間沒有永動機。你我他親身經歷的"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就是一部如假包換的永動機。你看，反海瑞，反彭羅陸楊，反陶鑄，反劉鄧，反二月逆流，反陳伯達，反林彪，反老革命，反九一六小革命，反宋江，反孔夫子，反周恩來，如果毛澤東不死，他的下一批靶子又會是誰？華國鋒？江青？張玉鳳？汪東興？——誰知道？誰也不知道，也許連毛自己暫時也不知道。但總而言之，他目光如炬，即使昨天沒找到，今天也必須把對象找出來，這對象就是——"誰反對毛主席就打倒誰"。

"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是毛掛出來的最後一個羊頭。後來，毛覺得，羊頭不應該是一個，必須是無數個，所以把它正式重新命名為"無產階級專政條件下的繼續革命"。繼續就是割韭菜，一茬又一茬，一茬接一茬，永遠不住手。這場殃及十億人的史無前例的浩劫，其實也只是羊頭一個，所要達到的目的極其渺小——替毛翦除"睡在身邊的赫魯曉夫"，以免將來去做秘密報告。

以上是兩個羊頭的縮略大意。其他故事雖有相似，但各有千秋。偉大領袖之所以偉大，每每如此。

——原载《动向》杂志2014年1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