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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10月1日星期二

昝爱宗:图书出版业“人治”进入精细化操作阶段



十几年前,毛泽东的秘书、前中共组织部常务副部长李锐公开出版了一本回忆录《庐山会议实录》,如今想再版,内容不作修订,仅仅是再版,结果却未得到再版的许可。这是李锐作为“老革命遇到的“新问题,再版需要送国家新闻出版广播电视总局,送审最快几个月,最慢可能需要好几年,但结果多本是送审不被批准。
李锐著的《庐山会议实录》,1989年由春秋出版社和湖南教育出版社“内部发行”,出版后舆论反响很好。广受欢迎。1992河南人民出版社出了此书的修订本。1999,为了担心再版不被通过,出版社征得李锐同意后把此书改名为《庐山会议真面目》作为“李锐文集”卷一由海南南方出版社出版。前前后后有20多年,如今无论是按着《庐山会议实录》的书名,还是依照《庐山会议真面目》的新书名,再版都不予批准,新闻审查机关和出版社不敢承担该书出版后的政治责任。1998年,李锐还公开出版了一部书《直言:李锐六十年的忧与思》今日中国出版社出版,如今照样不能再版,按照出版社的统一口径:敏感话题,最好不好碰,责任担不起。
如今,就职于清华大学政治学系的女学者刘渝,她的一本《观念的水位》,传出版该书的浙大出版社受到了来自上级的批评。该书谈及民主转型话题,更多关注东亚、中东欧、南美洲以及非洲国家的政治与民主化,比如英国、俄罗斯、委内瑞拉、赞比亚等,这些国家的民主化进程参差不齐,而很多情况与现今中国有较强的可比性,这样的分析无疑对当下的中国非常适合,也深受读者欢迎。在中国,一本书出版后,被叫好,往往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特别是受到宣传部的关注,一旦关注,再版的机会就不大可能了。
宣传部的存在不是控制坏书,而是控制好书,打压受欢迎的书宣传部在顶层设计路径,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充当具体的打手,类似李锐著作这样受欢迎的好书,因为受出版审查控制的限制,多是很难通过报选题、送审、核发书号等环节。每个环节都是一道坎,很多好书半路上就死了,连面世的机会都没有。包括一些受欢迎的书,出版时已经审查过了,但再版时再一次审查,结果也不能成为漏网之鱼。比如时事评论员笑蜀编的历史的先声——半个世纪前的庄严承诺》一书编者把中共五十年前在重庆新华日报上骂国民党的言论汇编一下,五十年后由汕头大学出版社悄无声息地出版了,结果还是躲不过宣传部的文字审查,不久被查禁了,出版社被警告,不得再版。如今2013年,笑蜀把此书拿到香港再版,香港不是中共宣传部的势力范围,宣传部鞭长莫及,无可奈何。其实,这书被禁,不是说那时共产党的话多么正确,而是那时说的谎言,如今被彻底揭穿了,历史真相还证实了那些写虚假言论的人里外不是人,都是骗子。可笑蜀居然这本言论汇编个副标题叫“半个世纪前的庄严承诺,这是编者一厢情愿的想法,中共那时是想搞乱共产党,利用国民党政府的出版自由乱咬一通,根本不是庄严承诺,再说那时没有夺下江山,还轮不着承诺,这不是谎言又是什么呢?谎言包装成真理,五十年前没人信,五十年后就有人信了吗?所以,笑蜀把该言论定位为承诺,是非常不恰当的,连中共今天也不愿意承认,索性把书一禁了之
香港再版的《历史的先声》,副标题是“中共半个世纪前对人民的庄严承诺”,和大陆第一版时的“半个世纪前的庄严承诺”,大同小异。香港出版是自由的,但出版这样的书,如果不强调当年共产党是如何用谎言欺骗大众的,反而强调是“庄严承诺恰恰还是不且历史实际,这些言论从来没有兑现过。如今,通过这些言论对比今天中夺权后的实际情况,让中共自证说谎成性,才是有价值的,如果仅仅是汇编一些言论,不说明自己的出版意图和观点,恰恰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谎言,就是谎言,不是承诺”更不“庄严”,在一个出版自由的环境,应该把话说清楚明白,即这是谎言,不是承诺。
宣传部的图书审查,当然都是人治,历来如此,不要以为二十年前丁关根当宣传部长禁书多,现在的宣传部长禁书少,丁关根就比现任部长好,他们都是一样的,只是个人与个人之间有一些差异。如今的特点是,那时图书内容审查粗放,现在更加精细化,甚至连书名都要审查,比如于建嵘的书《父亲的江湖——一个公共知识分子的思想全景》,原名是《我的父亲是流氓书名就无法通过,只好改了名字出版选题。选题通过后,内容也审查了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已经批准出版,书号都已编好,最后一刻还是不能出版,于建嵘是敏感人物,他的书受影响不能出,结果已经印刷了也不能上市销售最后书号及合同都作废2011年,于建嵘的另外一本书《安源实录――一个阶级的光荣与梦想》,由江苏人民出版社出版,该书以大量口述和内幕调查直面工人的生存环境、生活状态,以及底层社会的真相。按照作者的知名度,已经印刷的2万册发行没有问题,网上也已开始预售。可是,不知哪个环节出现问题,最后被中宣部“点杀”,禁止发行。2011年间,于建嵘的书被禁后,别的出版社也效仿,不敢出版他的书。浙江人民出版社原本约于建嵘的书稿《给官员讲课》,准备出版,但里面提及信访和维稳问题,结果出版社不敢出只得退稿。
于建嵘的书是因人敏感的问题,可李敖就不一样了,他的书在大陆畅销了几十年,可是他的一本书《阳痿美国因为书名不行,在大陆出版必须改名,2011年经审查后改为审判美国,李敖自称没有审判的意思,但是大陆图书出版审查,李敖只能作让步
图书出版审查,名人的大作审查更为严格,特别是一些敏感人士,这些名人的名字本身就是审查的对象,前面说李锐的书不能再版,刘晓波、余杰、廖亦武、王怡等,署名他们的名字的书也不能出版。王怡使用王书亚的名字在南方人物周刊发表文章,还结集在江西人民出版社出版,结果被宣传部下令“点杀”结果江西人民出版社不再出版王书亚的书,南方人物周刊也停发了王书亚的电影评论专栏。北京时评人士陈永苗还著有《工人神圣》一书,但因为他本身敏感,结果书稿上报选题阶段就被否决,受到中宣部长点名批评。
现在大陆的图书出版业“人治”进入精细化操作阶段,宣传部对出书的内容和选题要求更加严厉,内容不得有公民社会内容,不能有宗教内容,不能擅自出版领导人的传记文集等,就连陈独秀文集也不能再版,条件是先送审,审查机构包括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党史办宗教局等等,送审时间很长,结果大多数不予批准出版审查者担心有麻烦,出版社也不敢惹麻烦,珠海出版社2011年曾出版香港苹果日报老板黎智英的传记《我是黎智英》一书,可能是黎智英的书禁止在大陆出版,还因为未送审等不符出版程序等原因,结果出版社遇到很大的麻烦。出版社最后被撤销,因出版一本禁书,结果损失惨重。所以,人治之下,毫无出版自由可言。一党专政,党同伐异,只能产生产生奴役文化出版不繁荣,更无思想开放和政治开放的可能 

——原载《争鸣》杂志2013年10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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