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英时：中国民间的宪政运动和反腐运动

习近平上台以后有两次不同的讲话都引起注意。

第一个我们先说是宪政的问题。为什么宪政运动突然在知识分子中间变得重要了呢？这是因为去年12月4日纪念1982的《宪法》30周年。因为这是邓小平通过的宪法，那时候是胡耀邦跟赵紫阳时代的。那个时候大家认为是最重要的一个宪法。但是这个宪法在1989年六四以后几乎就搁在一边，没有用了。但是每年都有纪念。这次30纪念是由习近平出面说话的。比起20周年纪念，就是10年前胡锦涛关于《宪法》的说法都要强烈得多。胡锦涛的说法是很衰弱无力的。但是习近平的说法确实是有两点值得注意，他说‘落实宪政才能给《宪法》以生命与权威’，这点是很重要的。同时，习近平还有一句很重要的话，他说‘《宪法》应该是人民保护自己权利的合法武器’。所以从这两点就引起知识界的注重。要求回到宪政运动。回到宪政运动跟2008年刘晓波的《零八宪章》不一样，那是几乎要求一个新的《宪法》的。现在的知识界不唱那样的高调了。只是要求共产党回到82年他们自己制定的《宪法》，以那个为出发点.所以这个引起许多活动。第一个活动就是中央党校。这个中央党校习近平是校长的。有个周刊上面就发表了一篇社论。这个社论主要是呼吁国家设立一个宪法委员会，在国家宪政上面。使任何违宪的法律都不得通过。因为共产党一方面可以把《宪法》摆在上面。口头上说是尊重《宪法》，但是不断地通过新的法律，而这个法律是基本违宪的，所以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呼吁。

第二个运动也是从去年12月就开始的，这是有70几个知识界的人，特别是有很有名北大法学教授张千帆起草的一个倡议书，主要就是要求回到82年的《宪法》。这是达到的共识。说只有回到这个《宪法》个人的权利、人民的权利就不会随意被剥夺。第三个运动可以说是与此相铺而行的那就是《南方周末》的社论，这是引起轩然大波的，是我们都知道的。另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刊物就是《炎黄春秋》也大力提倡宪政。所以从这些东西可以看出来因为习近平谈到《宪法》、谈到人民的权利，因此就引起了知识界、学术界提倡的回到宪政。这可以说是知识精英阶层的一种动向。这种动向实际上是布满全国的。

第二个动向就是老百姓那里来的。老百姓那里的就是网上的，最有代表性就是最近突然出现的一位新的英雄，这个新的英雄名字叫做朱瑞峰。我在2月6号的《纽约时报》上看见他的大照片，我很奇怪因为这个名字我都没听说过，再一研究，发现他并不是一个正式的记者，而是一个公民记者，就是一个公民做记者报道的事情。他最出名的一件事情就是最近刚发生的四川因为响应习近平反腐的号召。在网上发表了四川一个50几岁的官员跟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很脏的镜头。这样他一举成名，那个官员垮台了。然后他又打击了别的人。但是我从见天这些报道来看原来这里面有许多情况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是许多人帮忙的。这个帮忙包括警察在内，比如说重庆官员的这些罪恶早已被公安局查得清清楚楚的。上报没人理会，在这种情况下警察局有人通知了朱瑞峰，让他发表了，这样就把这个事情暴露了，暴露之后就隐藏不了了，下台了。同样的事情暴露都是有人帮忙的。首先是弃妇，这些贪官污吏找的女人被丢了以后，许的很多愿没有实现，然后事情暴露。还有许多同事也看不顺眼，或者是嫉妒或者是怎么样，看他们在发大财，到处招摇撞骗，看不过去，也向民间网络上通消息，这样以来，可以说是贪官污吏的这些行为实际上都是各种各样的原因从内部爆发出来的。所以朱瑞峰特别值得注意是他是从底下的下层出身的人，他受过中学教育，现在43岁左右。所以一夜之间就变成名人。他现在已经变成人人注意的目标了。许多外国的通讯社都找他。所以他的势力相当雄厚。北京警察局有一次来找他的麻烦，让他在警察局呆了好几个小时，据说他回来说，也许他的说法有点夸张，他说“警察你敢不敢抓我？抓了以后全世界都在支持我”。警察有点慌，就把他放出来了。他非常得意。也许他有点夸张自己。但无论如何可以发现，他手上掌握的资料是相当多的。

最重要的一个贪污方式，现在我们从他那里得到的就是房地产。房地产分赃枉法是最厉害的。山西的有个女的叫做龚爱爱。这个人很出名，现在叫房姐。为什么叫房姐？她通过一个银行的经理用许多非法手段和方式到处买房子。据说她的房子在北京一地就有40多家，在西安也有，在山西自己的家乡也有，所以她这个贪污非常可怕，变成了全国知名的房姐。这也是由朱瑞峰报道出来。报道出来以后发现房姐这个现象非常普遍。在东北又出现了房叔，有个叔叔好像也是到处买房子。甚至有190多个房子。他们都是用非法的手段买到房子。本来在一个地方买房时有限制的，一个人不能买太多，超过几家以后就不准买了。但是他有办法，利用假的户口、假的名字或者借用亲友的户口名字收集了许多的房子，到处都是。另外深圳也是有一个房爷也是因为买房子买很多引起人人侧目，所以这种腐败在人间已经到了一种不可忍受的地步。

所以在这个情况之下，民间在网上反腐，相应习近平的号召，是相当有力的。习近平是不是有意一定要做这样的号召我们并不知道。不过我相信民间这样一来，他也很难收拾，所以我想就算是被迫的话习近平也不能不采取相当的手法来收拾这个残局。所以习近平上台，因为大家对他有希望引起了两个大运动，一个是上层的知识界的希望回到《宪法》；一个是民间的要暴露所有贪官污吏的行为，而且要从房地产不公平入手。所以最近习近平好像又发表一个意见，这个意见也许是通过一般政府机构发展出来的。可是我相信也是代表他的意思。这是什么意见呢？这个意见就是要平均贫富，贫富悬殊是中国最大的一个问题。所以现在共产党也觉得这个问题要是不解决的话那么贪污腐败是不可能终止的。所以在这个情况之下怎么样能够把贫富平均起来是一个很重要的，当前必须要解决的问题，所以在这个情况之下他们就发表了这种意见。可是这个意见发表以后并没有任何行动。所以很多人保持怀疑的态度。到底怎么样能均贫富？怎么样能够制止贪官污吏非法妄作？这些都是需要有具体的计划有具体方案的，而且具体方案没有出现之前，这只能是一个一般性的宣言一样的东西，只能是一句空话，这个空话是没有什么作用的。所以大家对这件事情还是在观望之中。看看将来是一个什么样的发展？总而言之，我觉得上层有回到《宪法》运动，下面有反腐的全面的网民的支持都是非常有力的。中共中央恐怕无论如何也不敢忽略。

（文章只代表特约评论员个人的立场和观点）
（RFA 根据2012年11月22日录音整理，未经作者审阅）

http://www.rfa.org/mandarin/pinglun/yuyingshi/yys0206-0222201316452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