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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9月9日星期日

吴国光:读书双月记 (2012年7―8月)

一直有心把平时所读杂书做个简单的记录,亦是雪泥鸿爪之一种。困于琐务,迁延未行。这次下了决心,要开个头。以后每两个月做一份记录,哪怕太忙时仅记标题亦可。希望亦能有助于敦促自己抓紧点滴时间读书。

记的顺序,大体是阅读的顺序。不过,我读书的习惯本来就是好多本书同时读,现在再加上做研究的读书和空闲时的读书基本上是两条道,常常交叉进行,所以这个顺序也仅是个“大体”。

另外,可能应该区分几种“阅读”。这包括:“通读”,这是每一行、每一页都读了的;“泛读”,则读的没有那么细,但大体读了全书;“跳读”,就是跳着读的,或者说挑着读的,只读了其中一部分;“精读”,那就不光是读了,而且查了一些史料,做了一些笔记,可说是有了某些粗略的研究。此外,有些书读了部分之后感觉不是很有意思就放下了,可称“罢读”,这里也尽可能地记上一笔备考。


梁慕娴,《我与香港地下党》(香港:开放出版社,2012),13+11+319 pp.[精读]

以前在《开放》杂志上断续读过其中一些章节,这次集中读来,还是甚有收获。不光对于了解在香港的中共活动有许多帮助,而且,近年来中共重新借鉴了自己当年的地下工作经验来展开在西方国家的活动,从这本书里也可以看出他们是如何借助某些活动来进行所谓“工作”的(可能有助于看清我所见的一些人物与活动)。较之去年所读陆恭蕙《地下阵线:中共在香港的历史》(香港:香港大学出版社,2011,ix+366 pp.[通读])一书“有料”得多。

张颍,《文坛风云亲历记》(北京:三联书店,2012),210 pp.[泛读]:

四月在北京开会,午饭时还听章百家(作者的儿子)在说他们家的故事应该写书。我倒是更想看作者的《外交风云亲历记》一书,但一直没买到。本书与前段时间所读任均《我这九十年》(北京:华文出版社,2010;3+3+5+344 pp.;精读)可以相互参考(两人都是鲁艺戏剧系第一期毕业生)。当然,任锐的书写得更为翔实、细致,我认为那属于同类出版物中水准最高的之一(巧的是,我也认识任锐的儿子和女婿;但帮助他们母亲整理了回忆的这个二儿子我不认识。这是个有见识、有才情的儿子)。

于光远,《我的编年故事:1939—1945,抗战胜利前在延安》(郑州:大象出版社,2005),4+192 pp. ;于光远,《我的编年故事:1945—1949,  迎接全国解放》(郑州:大象出版社,2005),4+213 pp.[精读]:

既为了兴趣,也在研究中有用。当然,对研究有用的材料是大海捞针。但好处是不仅对当前的研究项目有用,而且对将来的几个研究项目也有帮助。于光远不象一般的理论家那样光讲大道理,他也善于讲故事,书中有细节。

《黄慕兰自传》[通读]:

此书读后就被朋友借去了,故目下无法记录出版信息。此书值得向一切对中共历史有兴趣的读者推荐。黄慕兰被周恩来称作“我党的百科全书”,是向忠发当总书记时的中央秘书,后来成为特科成员,专做所谓“统战工作”,成为与周恩来单线联系的地下工作者。1949年之后,前后两次坐牢共二十多年,子女都受牵连,读来令人唏嘘。

杨牧之,《云深不知处》(北京:三联书店,2011),6+265 pp. [泛读]:

作者是北大中文系1966届毕业生,长期在中华书局当领导。书中写到一些我的旧识。

赵蘅,《宪益舅舅的最后十年,2000—2009》(北京:三联书店,2011),340 pp.[泛读]:

书中多处讲到与那年那事有关之事,在亲情琐事中可以读出一些历史。

William Shakespeare, Hamlet Prince of Denmark, in William Shakespeare, The Complete Work (New York: Dorset Press, 1988); 朱生豪译,《哈姆雷特》,载《莎士比亚全集》(九)(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8)[精读]:

英文精读莎士比亚并对照参考中文译本,是我的多年系列读书项目之一。可恨年纪大了,记忆力差了,读了之后真正能记住的词句不很多。

Salman Rashdie, The Enchantress of Florence (New York: Random House, 2009), 355 pp.[精读]:

本来是带着在游轮上闲读的,可是船上的很多时间用来聚友聊天了,结果是回家之后才认真读的。正好那两天做胃镜检查,前一天不吃不喝,当天则起早兼用麻醉药,都是昏昏沉沉的,只能读读小说。可是一读就读得很来劲,深叹此书构思之深广奇妙,想象之瑰丽恢宏,遣词之玄微精当。最大的不足,在于没有能够说明一个深刻的哲理主题。另外,最后三分之一似乎笔力也弱了下来。不管怎样,我认为作者在未来二十年里有潜力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周作人,《周作人文选:自传:知堂回想录》(北京:群众出版社,1999), 10+646 pp.[精读]:

去年出远门前读到第127节,就扔在了三楼沙发旁。这次因为胃镜检查的那两天身体虚弱,在楼上午睡,顺手就又捡起,续读下去,半天内不仅把剩余的310页读完了,而且还查了一些相关资料,很有一些笔记可做。 

李百川,《绿野仙踪》(北京:昆仑出版社,2001),9+703 pp.[泛读]:

以前曾经读过(也是泛读),这次因为周作人的回忆录中提到这本书时所说的情节(某女在成仙之前被骗奸)我没有印象,于是又花了不到一个下午的时间大体读了一过。周提到的情节在书的最后部分,并没有多少意思,不知道为什么他偏偏记得这个。我感觉,书的故事大体分三块写,分别围绕冷于冰、温如玉、周琏而展开;书的格调不高,在清代小说恐怕只能算得中下品。我的感想是,在这样的书中,中国传统的读书人无非就是两条人生道路:或者读书、落第、嫖妓、破财,走投无路,于是求仙;或者读书、中举、做官、发财,飞黄腾达,于是嫖妓(或纳妾)——这样一个民族怎么会有出息?如果有出息,也靠不得读书人。叹息!

Tony Smith, Thinking Like a Communist: State and Legitimacy in the Soviet Union, China, and Cuba (New York: W.W. Norton, 1987), 244 pp. [泛读]

内容不免过时,见解似亦难称精辟。

Morris P. Fiorina, Congress: Keystone of the Washington Establishment (New Haven: Yale University Press, 1989), 2nd ed., xvii+169 pp. [泛读]:

这是为了做研究而读的书,虽然并非直接和我的研究项目相关联。国会议员的首要目标是争取连任,这是美国政治研究中的一个经典结论,即出自此书。 

Roger T. Ames, The Art of Rulership: A Study of Ancient Chinese Political Thought (Albany: State University of New York Press, 1994), xxv+277 pp. [泛读]:

作为研究参考,但参考价值不是很大,虽然题目挺吸引人的。

Murray Edelman, The Symbolic Uses of Politics (Urbana: University of Illinois Press, 1985), 221 pp. [泛读]:

有参考价值,但他那涉及深层政治哲学的时候那套说法我并不欣赏。

元好问著,狄宝心校注,《元好问诗编年校注》(第一册)(北京:中华书局,2011)[精读]:

这种书当然不能一气读完它,而是每天睡前读那么几页,周末再找时间做点儿相应的功课。到八月底,读至页185。其中页104之前为“卷一:南渡前及三乡时期”。据狄宝心《前言》,遗山于金贞佑四年(1216年,时年26岁)携家避乱南渡,客居河南三乡,29岁移居嵩山。卷一即遗山29岁之前诗作,其中《论诗三十首》有见识,其余多有才不逢时之喟:“龙蟠于泥易所叹,麟非其时圣为泣。玄龟竟堕余且网,老凤常饥竹花实。天生神物似有意,验以乖逢知未必。...... 孙阳已矣谁汝知,努力盐车莫称屈。“(《虞坂行》)——末句转出新意,与吾老心有戚戚焉。

赵翼著,李学颖、曹光甫点校,《瓯北集》(上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精读]:

多年欲读赵翼诗,惜未得见。四月访京购得,甚喜。但事繁而迟迟未及展卷。暑期时间上自主性强,开读。已读点校者前言(23 pp.)及正文至页29,尚未及髓知味。稍伤其通俗,与去年与今年早些时候所读袁随园(袁枚著,周本淳标校,《小仓山房诗文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全四册[通读册一、册二])固同类也。但瓯北人生经历远超随园(我对瓯北的经历很感兴趣),应该会体现到诗作之中。期盼后面多有精彩。

五味洋治,《父亲金正日与我:金正男独家告白》(香港:新世纪出版社, 2012),250 pp.(通读):

主题与材料来源都很独特,但是内容太简单了,缺少深入的东西。印象深刻的一点是:金正男和金正恩兄弟二人,生来从未见过面。倒是康春女的《中文版序文》写得还比较有内容。

北岛、曹一凡、维一编,《暴风雨的记忆:1965—1970年的北京四中》(北京:三联书店,2012),439 pp.(通读):

读此书,对于北京当年的红卫兵运动有了一点儿简单的了解。书中说到一些今天的人物,包括薄熙来等。与去年所读米鹤都主编,《回忆与反思:红卫兵时代风云人物》(香港:中国书局,2011),“之一”、“之二”两册,437、405 pp. [泛读])可以对照参考。

吴国桢,《夜来临:吴国祯见证的国共斗争》(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2009),331 pp.[罢读]:

听来像是我的兄弟,也在普林斯顿获得政治学博士(当然,前辈早我69年得到学位),而且是蒋政权的能员和自由派,并少年得志,故此人一直引起我的兴趣。开读之后不几页,忽然想先看看他在普林斯顿求学一节,结果读到:“我确信,政治学领域所有能学的东西我都学了。”“除了掌握西方在该领域的知识外——戴博士帽看来是圆满的证明,我还有一些东方的知识,这是我可以私下夸耀的,因为我所有的教授在这方面都逊色于我。所以将两者相加时,我想自己无疑是那时最优秀的政治学学者。”(页38)——太让我倒胃口了!但凡在学问领域能这么自夸的人,应该是几乎没有掌握什么学问的人。算了,不读它了。
Hannah Pakula, The Last Empress: Madame Chiang Kai-shek and the Birth of Modern China (New York: Simon & Schuster, 2009), xix+787 pp. [泛读]:

前面五章是认真读的,后面准备泛读(总共57章呢)——此书还远未读完,但开学之后一时也不一定有时间接着读下去。作者善于叙述,英文平易但生动。宋家真是托基督教的福。

Mac’s Field Guide to Pacific Northwest Wildflowers (Port Angeles, WA: Olympic Mountains National Park, 1991) [泛读]:

奥林匹克山的很多山峰海拔数千米,但峰顶野花满山。这里列出了90种。

Paul Lesniewicz, Bonsai in Your Home: An Indoor Grower’s Guide (New York: Sterling, 1994), 207 pp. [泛读]:

这些年把花园的事情做得很不错了,现在我打算进一步提高自己的园艺水准,明年春天开始看看能不能搞点儿盆景。

——纵览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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