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鸣》杂志社论：两种改革

　　看透中共，不但要看透它堅持與人類文明為敵，頑固拒絕改革的本來面目，也要看透：它在強大的壓力下，也會玩弄改革，來「改善黨的領導」，即加強一黨專政。

　　「六四」以後，江澤民和李鵬們為了反對改革，專門提出「資本主義改革」和「社會主義改革」兩個概念，把前十年的改革叫作「資本主義改革」，從理論上加以批判，在政策上對它「治理整頓」，也就是回過頭來走毛式社會主義的老路，結果造成連續三年的「市場疲軟」。還是鄧小平比他們聰明，在一九九二年的「南巡講話」中，叫他們不要去追問「姓社姓資」，這才開闢了「鄧小平道路」（堅持中共一黨專政，實行有限度的市場經濟），弄出一個「中國特色」直到如今。

　　其實從中共的立場來說，整個三十多年的改革確實可以叫作「社會主義改革」，也可以說是他們自吹自擂的「社會主義制度的自我完善」。因為所有的「改革」，都是為了「加強黨的領導」，而沒有去削弱一黨專政。包括「六四」以前的所謂「胡趙新政」，也都是在「改善」和「加強」中共的權力。只是胡耀邦和趙紫陽比較開明，如果他們沿著改革開放的路線繼續往前走，就會像蘇聯的戈爾巴喬夫一樣，走到政治領域，從而動搖一黨專政了，所以中共必須把這兩個總書記拿下來。

　　可見，「改革」的所謂「姓社姓資」，關鍵就在於堅不堅持共產黨的一黨專政。至於經濟方面，只要一黨專政在手，無論是公有制也好，私有制也好，計劃經濟也好，市場經濟也好，都是共產黨的「囊中之物」。只要掌權者對什麼發生興趣，「罰款」也好，「徵用」也好，「沒收」也好，「取締」也好，「實行社會主義改造」也好，全都像「探囊取物」一樣，可以隨便生殺予奪。這些年遍地流血的強制徵地，以及日益膨脹的「國進民退」，不都是鮮活的例証嗎？

　　把人類社會劃成五種形態，並且把私有制和資本主義貶入地獄，然後在紙上畫出一種「人間天堂」，叫作「社會主義」，並且用血腥的暴力把人們往「天堂」裡驅趕，這是馬克思列寧和毛澤東們留給世人最大的恐怖主義遺產。一百年來國際共產主義運動的實踐，是人類文明史中一股最可怕的「龍捲風」。它摧毀了億萬無辜者的生命和無法統計的物質文明成果，嚴重扭曲了人的靈魂，並且至今還在奴役着地球村裡的十幾億居民，主要是中國居民。

　　由於「社會主義」完全是按照主觀設想強制建造的烏托邦，個人的自由和創造力以及所有經濟體的活力全遭扼殺，所以世界上凡是實行這種主義的國家，其社會經濟無不陷入困境，因而一黨專政的統治也必然面臨危機。不改革就要亡黨，這就是共產黨為什麼能夠被迫接受改革的真正原因。

　　其實共產國家所謂的「改革」，說穿了，並非共產黨「做了」什麼「德政」，而不過是它停止或減少了束縛社會經濟生活的「苛政」而已。經濟本來有它的發展規律，從農業社會發展到工業社會，從自然經濟發展到市場經濟，這本是人類社會經濟生活自身的成長道路。但是共產黨破壞了這條道路，硬是用馬克思在十九世紀的空想（自稱「科學社會主義」）作為藍圖，要建造一座「社會主義的天堂」。結果「天堂」沒建成，反倒把人們都引到真正的地獄裡去了。所以後來的「改革」，無非是從社會主義的地獄裡掙扎出來，重新回到人類文明的共同大道而已。

　　而且社會生活是個整體，經濟、政治、思想文化必須互相適應，社會才能諧調發展。這是人類經過長期實踐，自然而然形成的一種最佳狀態。私有制、市場經濟、民主政治、自由的精神文化，是迄今為止人類所創造的最符合人性的文明成果，也是人類歷史發展的共同大道。任何民族，遲早都要走上這條大道。中共掌權以前的「舊中國」，雖然災難重重，但是畢竟走上了這條道路。正是中共掌權以後的「新中國」，因為「走俄國人的路」即「十月革命」的邪路，才使中國人民墜入苦難的深淵，並且最後連中共的統治本身都難以為繼了。如果不是「亡黨」危機迫在眉睫，它才不會在農民分田到戶的革命行動面前讓出半步，更不會容忍市場經濟的發展，當然尤其不可能參加世貿組織，也就根本不可能有後來的經濟發展了。這就是中共總也忘不了自我吹噓的「改革開放」的真正背景。

　　但是重新站住腳跟的共產黨掌權者很快就覺悟到兩點：

　　第一，改革在經濟上很可愛，它不但可以挽回執政的合法性，而且可以使自己「先富起來」。

　　第二，改革在政治上很可怕，沿着這條路下去，必定危及一黨專政。而一黨專政如果垮了，掌權者不但不能繼續搜刮，而且已經到手的錢財也將受到清算。這就是為什麼鄧小平一方面倡導改革，主張「一部份人先富起來」，一方面又祭出「四項基本原則」決不放鬆一黨專政的原因。而這也正是中共直到如今在政治改革上決不放鬆一步的真正原因，也是我們一再提醒讀者「看透中共，丟掉幻想」的原因。

　　現在，在世界性的民主大潮和國內民怨怒潮的衝擊下，中共有可能又搬出「社會主義改革」的油彩，把一黨專政再粉刷一下，也就是把它再「自我完善」一下，以便度過空前嚴重的統治危機。

　　不過我們可以正告中南海；以「改善」和「加強」一黨專政為目的的「社會主義改革」，也就是鄧小平式的「改革」已經走到盡頭了。雖然在經濟方面還有改革餘地（「國退民進」，以及進一步市場化），但是如果沒有真正的政治改革，不但官民矛盾和黨群矛盾緩和不了，而且經濟改革也進行不下去，這將進一步加劇已經很嚴重的統治危機。也就是說，拒絕真正的政治改革，實際上是在給一場更猛烈的革命準備條件。

　　那麼，什麼是真正的政治改革呢？

　　很簡單，只有一句話：中共必須放棄一黨專政，聽從人民的選擇。只有這樣，才能從根本上解決困擾中國的各種矛盾而不致釀成危害整個社會的動亂。不過這已經是需要另外展開的一個題目了。

――《争鸣》杂志2012年8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