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一位抗议者带着椅子来到柏林中国大使馆前，参加全球“1001把椅子”声援艾未未活动【该活动是通过脸谱（Facebook）发起的世界各地包括纽约、伦敦、东京、莫斯科等大城市声援艾未未活动系列之一。2007年，艾未未参加卡塞尔文献展的作品《童话》，就是将1001名中国人带到 德国。活动组织者计划效仿艾未未 这一作品，在中国驻这些城市的使领馆门前摆放1001张椅子。】——Getty Images
該來的，終於來了
著名藝術家，擁有七萬五千多跟隨者的推友艾未未（@aiww），四月三日上午九時許，在前往香港時，於北京首都機場被海關「控制」，其 後，艾未未的手機處於關機狀態。臨近上午十時，已經與他失去聯繫三十分鐘的他的助手，才登錄他的推特賬號，向外界發佈了這一震驚全球的信息。
當日中午十二點左右，一批警察來到艾未未位於通往北京首都機場公路一側的草場地發棵二五八號工作室，他們在出示搜查令後，將艾的八個工 作人員徐燁、錢飛飛、董姐、小偉，小謝、邢銳、蔣立、小胖的侄子等人帶至北京朝陽區南臯派出所進行「問話」，工作室三十多台電腦與其它物品被抄走，只留下 了艾未未的妻子路青女士一人並由警方予以監視。彼時，艾未未工作室的前後門均有警察把守，任何人皆無法出入。緊接著，艾的好友、《環球時報》英文版前編 輯、推友文濤也被警方帶走。
當晚九時，世界各大主要媒體都報道了此消息，中國的所有媒體當然沒有一個字的相關消息披露，相反，互聯網上但凡出現了帶有「艾未未」或「艾神」等文字符號的博文或微博，網管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眨眼刪除得一乾二淨。
艾未未是誰？是延安時期就投身革命的著名詩人艾青之子，著名的當代藝術家與建築師，北京奧運會主場館「鳥巢」建築概念的設計者，《零八 憲章》的聯署者，英國《藝術評論》雜誌二○一一年度評選出來的「現代藝術界最有影響力的一百人」中的第十三位上榜者。二○一○年十二月國際天文學會將他的 姓名給83598小行星命名為「艾未未星」，他曾經創造了德國卡塞爾文獻展有史以來最轟動的藝術作品《童話》（注：這個作品用七千萬歐元將一千零一個形形 色色的中國人免費送到卡塞爾觀展一周）。
這個人做了些什麼
艾未未做了些什麼？除了給中國與世界貢獻出了許多著名的藝術與建築作品之外，他還積極投入到公民維權活動之中。他用他的新浪博客創造了 遠遠超過官方主流媒體的閱讀率奇蹟，這個汶川大地震過後已被封殺的博客影響了一大批年輕中國公民普世價值觀的建構。楊佳襲警案以來的中國重大公共事件過 後，艾未未都以公民的姿態，身體力行地予以積極干預或進行公民調查，譬如：汶川地震中因豆腐渣建築工程致死的學生人數；三聚氰胺毒奶粉受害者與北京藝術家 的維權行動；楊佳襲警案與上海靜安區膠州路大火災背後的真相調查；零距離地聲援被當局枉法裁判或予以迫害的人士，如劉曉波、譚作人、馮正虎等。此外，艾未 未還以獨立紀錄片製作人的面目，為我們這個危機四起、國家主義暴力肆虐的時代，客觀與真實地記錄下了若干珍貴的影像文獻檔案，比如：《老媽蹄花》、《一個 孤僻的人》、《花臉巴兒》、《三花》等。這些獨立紀錄片有效地揭露了被主流媒體蓄意掩蓋的社會真相，並向他的同胞們形象生動地傳播了自由與民主、公平與正 義、愛與和平的公民社會理念。
上個世紀九十年代中期，他結束了旅居美國十多年的生活，毅然回到了中國。此前，他完全可以憑藉著自己的藝術影響力，像蔡國強、黃永砯等 藝術同行們那樣申請到美國的公民資格，然而他卻沒那樣做，因為他曾多次對母親高瑛女士說過：「媽媽，這是我的祖國呀，我為什麼不回來呢？」的確，他正如他 的父親艾青先生一樣──「對這片土地，愛得太深太深」。正因為對祖國充滿了美好的希望，歸來後的艾未未才會以「不合作」的姿態，給中國當代藝術領域帶來一 股清新風氣。他除了自己創作當代藝術作品之外，還花了大量時間與精力，不計代價地扶持了一大批當時還默默無聞的年輕藝術家，所以，有人將他稱為繼栗憲庭之 後出現的「中國當代藝術教父」。假如艾未未能像其他的藝術家一樣不去過問公平與正義，一心埋首於藝術創作和賺錢，那麼，他也絕不可能成為今天受到千萬普通 中國民眾愛戴的「艾神」。
對於今天的必然遭遇，艾未未早已清晰地預測到了。他在推特上說：「你如果希望瞭解你的祖國，你已經走上了犯罪的道路。」此話他只說對了一半，另一半則是「如果了解到你的祖國之後，你保持緘默，奉行犬儒主義生存原則，放棄你的公民責任，你完全可以安然無恙地苟活著。」
據一條有待證實的傳聞稱：在被「控制」前夕，國保最高層曾向艾未未表示，給他一個「全國政協委員」的頭銜幹幹，前提是放棄「不合作立場」，然而，「艾神」卻斬釘截鐵地回拒了這一「恩賜」。敬酒不吃吃罰酒的他，就這樣理所當然地成為國家的敵人。
你這土地的兒子，你就是土地
儘管網友們都把艾未未稱為「艾神」，在今年的春節，他們也把艾未未的形象描摹成年畫中的門神並張貼在自家的大門上。然而，他畢竟是人而 非神。既然是人，那麼，他也有著人的所有感受力。艾未未前不久在接受媒體採訪時這樣說道：「我怕的要命，不是無所畏懼，或許比其他人更要害怕。我之所以勇 敢，是因為我知道危險就在那裡，如果我不採取行動，危險會越來越強大。」他的一位藝術家朋友曾經悄悄告訴我：「別看他老艾現在這麼勇敢，其實，他剛回國後 不久，我和他一起參加在上海搞的那個不合作展上，警察突然來找麻煩時，他的膽子比我小得多。真的！絕不哄你。」可是，我與艾未未共同所有的這位藝術家朋 友，終將沒成為如艾未未一般的公民責任的勇敢擔當者，而艾未未的勇敢也讓今天的他目瞪口呆，究其原因，概出於艾未未的血管中奔湧著沸騰的熱血，以及他的胸 膛中無時無刻不跳動著熾熱的心臟。對祖國、對人民、對自由、對土地的愛，以及國家暴力機器的野蠻，才使得艾未未成為了當代中國最勇敢的公民。他的母親高瑛 女士日前接受媒體採訪時說：「我兒子是有人性的人，他不能對不起祖宗」。二○○九年九月十四日那天，艾未未在慕尼黑的一家醫院被查出因成都警察暴力襲擊後 造成的「重度挫傷後腦溢血」，如果不是那位全歐洲最棒的腦外科專家的及時手術，艾未未或許就已經離開這個世界了。曾被死神眷顧過的人，沒理由不成為將生死 置之度外的勇士。只有有過真正生死體驗的人，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在自己的祖國還想要安全感，太奢侈了吧」。
就在他被捕前的一天，一位好心的推友勸說艾未未：「艾神……狠心點，移民了吧！」可是，「艾神」卻回答道：「我是中國人，這是我的土地，我就是土地。」
這個如同他的父親艾青先生一樣深愛著自己腳下的故土的藝術家，在最近接受的一次採訪中表示：曾長期坐牢的意志十分堅強的父親，是他的榜樣。他並不認為自己提出想法去改變社會是很勇敢，他強調只是想表達真我，亦是想讓大眾通過他的言行知道每一個人都可以做一回自己。
今天，艾未未這個土地誠實與正直的兒子，也像他的父親那樣，失去了人身自由，他是否也會像他所關愛的朋友劉曉波、譚作人那樣，在幽暗的 監獄裡被剝奪寶貴的人生光陰，我不得而知。唯一知道的是，早已做好最壞打算和預期的艾未未，將會與光明保持「一燭光的距離」去剛毅地面對那高牆鐵窗。
——原载《动向》杂志2011年4月号
没有评论: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