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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11月26日星期五

莫懷遠:無敵讚

北京新華門側有一條標語稱:「戰無不勝的毛澤東思想萬歲」。的確,毛澤東思想是戰爭的思想,毛澤東思想的精髓就是不斷樹敵。被譽為雄文的開篇第一卷、第一篇、第一句最靠前的幾個字就是「誰是我們的敵人」。

  毛不斷革命就是不斷樹敵

  樹敵,是一種戰爭思維。遠古時代,人類的活動範圍有限,如果在自己的活動範圍內發現了另一個異己的同類,必定是來同自己爭奪生存資源的,這就是敵人。當然,如果當自己領地內生存資源匱乏,需要擴張自己的領地,以獲得更多的生存資源時,所擴展領地的原主人,也一定是敵人。那時候對付敵人的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戰爭,用戰爭的辦法消滅敵人。消滅當然是肉體消滅,必要的時候甚至可以把敵人當作食物,趕走不是好辦法,因為趕走了他下次還會再來。起初也不俘獲敵人,因為本部落沒有多餘資源可以養活俘虜。一直到日子好過一些了,才想到把敵人轉化為奴隸,以生產出更多的資源。
  二十世紀的戰略家毛澤東如果生活在那個時代,那一定是一位無與倫比的智者。你看,他告誡世人:要分清敵我;對於敵人,要「打翻在地,再踏上一隻腳」,要「堅決徹底乾淨全部地消滅」,「絕不憐惜」。奪取政權後,還要在「各大城市、中等城市」「必須有計劃地」「大殺幾批反革命」,並「邀民主人士工商業者大學教授中學教員分批地大量地……看殺反革命」;對待僥倖活下來的,還「要實行獨裁,壓迫這些人,只許他們規規矩矩,不許他們亂說亂動」,「不許」他們「有言論自由」,「不讓他們參與政治活動,強迫他們服從」。
  這就是毛的治國方略。在他的治下,敵人不是人,是得不到人的待遇的,乃至他們的親屬、子女都得受到牽連,因為在他們的身上「無不打上階級的烙印」。換句話說,在他的觀念裡,戰爭沒有結束,還在進行。不僅往昔的敵人須進一步收拾,還得從他的臣民中樹立起新的敵人。他是主張把不斷革命論和革命發展階段論結合起來的,要革命就必須明確樹立革命的對象或者叫敵人。所以,不斷革命就是不斷樹敵,革命分階段就是要分階段樹敵。昔日的戰友、同志,乃至接班人,一批又一批地轉化為敵人。為了要集中優勢兵力殲滅敵人,他規定了一個數量概念,一次打擊的主要敵人不要超過百分之十,最好控制在百分之五。當然也有失控的時候,例如在文革期間,幾乎沒有人沒有挨過整,對於服膺鬥爭哲學的毛澤東來說,這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用一句輕飄飄的「好人打好人」搪塞過去。不過他也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場「全面內戰」,實際上這就是一場由獨裁者發動的針對本國人的戰爭,其傷亡人數幾乎抵得上一場世界大戰。

  劉曉波洗骨伐髓排出狼奶毒素

  然而,不是所有的人都同毛澤東一般見識。隨著人類文明程度的進步,越來越多的人發現,人類社會玩的不都是零和遊戲,戰爭的受害者不光是負方,戰爭的結果往往是兩敗俱傷。毛澤東服膺的「武裝奪取政權、戰爭解決問題」,對於人類社會來講是不堪承受的負擔。談判、妥協,自己活也讓別人活,才是更有利的選擇。一味依靠戰爭,最終得到的必然是共同毀滅。這個道理諾貝爾先生很明白。他用他畢生積累的財富設立了包括和平獎在內的一系列獎項,以表彰為人類的生存與發展做出貢獻的人物。
  可惜,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認同諾貝爾先生的這番苦心。在我的祖國,自從毛澤東執政以來,經過六十多年的反覆灌輸,把他的理論思想當作狼奶哺育全體國人。因此朝野都有不少人以為暴力「是如同布帛菽粟一樣不可須臾離開的」「傳家的法寶」,以為狼的哲學是戰無不勝的。仿佛,這塊土地將成為叢林法則的樂園。
  幸好,喝過狼奶的並不都會變成狼。劉曉波先生儘管也生在所謂的新社會,長在紅旗下,卻經歷一番痛苦的洗骨伐髓的功夫,終於把狼奶裡的毒素排出,向世人喊出「我沒有敵人」的長嘯。沒有敵人就是絕不樹敵。這不是怯懦,也不是屈服,而是宣示同狼奶的決裂,宣示向文明的飛躍,這需要過人的勇氣和良知。這怎麼能不令諾貝爾先生和他的受託人欣慰?劉先生獲獎,不是因為他一貫正確,從不犯錯,而是因為他知過必改,從善如流。這樣的人獲獎,更值得我們讚美和祝福。如果,今天或者未來的中國執政者,能效法劉先生,摒棄毛的狼奶,幡然圖新,不再從事前任所進行的針對國人的戰爭並從此收手,不再從事前任所進行的踐踏人的基本權利的活動並從此收手,真正讓我們的同胞都能夠有尊嚴的活著,那麼新的和平獎也很可能會屬於他們,因為這同樣需要非凡的勇氣和良知。
  (本文引號內的都出自毛的著作,均可在國內官方出版物上找到,篇幅有限,恕不一一註明出處) 


——原载《动向》杂志2010年11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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