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云飞：中国体育的政治经济学

四九年后的中国，体育一直是政治的奴仆，从来没有变过；改开搞后，再加上体育作为经济的跟班，构成了今日中国的“体育政治经济学”——既非学术亦非科学意 义上的政治经济学，而是已经制度度化的官商勾结——的奇观。无论是对金牌的变态热爱，还是开幕式的假唱假脚印，到林丹的迷毛论，以及前天刘翔退出比赛的疑 云，无不与强权政治和畸形的体育培养机制有深刻瓜葛，值得我们来很好地分析。

我并不完全反对商业在体育里唱戏，没有商 业运作当然没有NBA也没有奥运会（早先当然不是如此，但现在只能说如此了），因为没有钱的确不好玩游戏。但我反对郑智化同学对体育的无孔不入，把体育比 赛的输赢看成也国家崛起甚至生死攸关，激发浮肿的爱国主义和发炎的民族主义，进而转嫁民生视线。大到对一块金牌的政治鼓动，小到让球风波，无不浸透着政治 的“无限关怀”。刘翔退出比赛，议论嚣嚣，但我认为谈得到点的人并不多。但有几篇文章值得推荐。对中国变态金牌热爱的请看都是遍银地的老师的分析（从李华 芳老师文章里简接看到）；要看经济分析的请看李芳华老师的分析，要看策划和“学问”来分析的请看贾志刚老师的（贾的中间有几句分析我不同意），可以在文后 点击我给出的链接。有这么多好的但为什么我不像老罗一样歇手，难道不怕当郭敬明吗？我当然不想当郭敬明一不小心抄袭别人的观点，下面所谈多是角度（文化、 制度、社会等方面）的不同，与他们三位所谈的形成一点互补。

由于中国是个盛产谋略的国家，无论个人还是团体都以此自 得，从政治文明的角度，中国现代还是个前现代国家，无论是政府还是个人都以喜欢丛林法则来解决问题。阴谋论国家的最大附产品就是天然的信息垄断以及对知情 权的侵犯。信息不对称是一种必然，但利用手中所掌握的公权力来进信息垄断就不应该成为一个社会的必然。但我们的文化是崇尚阴谋的文化，按照社会学的说法， 不仅是制度而且文化也深刻地影响着人们的思维模式。即便你刘翔真是完全从伤病还是从体育意义退出，但也难以挡住人们从谋略的角度去阐释他们这个退出行为。 更何况官方几十年对民众的愚弄与异化，他们将政治泛化到无所不在，污染到我们所有日常生活（文革时买肉时还要背语录，“狠批私字一闪念”），所以我们也没 有办法摆脱从政治经济学（非科学与学术意义上的政治经济学）去解释刘翔的行为。这里面包含着对人们智商的侮辱，刘翔的伤不是外伤，而伤是个长期累积的结 果，这里面就有一个积累到开赛时才退出比赛的利益共同体的期待。刘翔也绝非我们所想像那般完全无辜，若说他的伤是无辜的，我们应该能够理解并同情，但他参 与的这个掩盖这个过程中所获得的利益，使得他的无辜看上去更是一种合谋。

造假和掩盖成了一种常态，诚信却成了一个政府 与社会的特例，难道这么多对刘翔、田协到中国官方的质疑难道的偶然的吗？耐克及其他赞助商的商业利益，对刘翔的限制使得刘翔不能随便退出，姑且不谈。但更 重要的是中国官方包括体育所需要的奥运士气、政治考量、利益分脏（卖门票只是其中非常小的一部分，这样把观众套牢的做法，和中国的股市何其相似），刘翔对 他们的依赖以及他们对刘翔的“绑架”，便得刘翔参加比赛与否，何时退出比赛，都成了一桩不容小视的“政治事件”。关于刘翔开赛才退出比赛，各路神仙的表演 真可谓炉火纯青（单是7月26日刘翔接受广州日报的采访就能表明各方面掩盖得多么精到）。刘翔受伤我们同情，刘翔何时退出比赛并不完全由他自己，我们同 情。但刘翔参与这种临时受伤而退出比赛的假相，从而完成利益的合谋，我们不应该同情，我们应该理性地批评与检讨，检讨中国畸形体育体制对整个国民包括对刘 翔的伤害。政治垄断成就了他们永远利用其他垄断信息（掩盖与撒谎只是垄断信息的常用的几种方式而已）获取巨大的甚至是不当的好处，那么他们包括刘翔不该承 受民众相应的质疑与批评吗？何况中国的体育全是花纳税人的钱。弗里德曼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换成另一种我的说法便是：任何事必有代价。

四 九年后垄断而高压的政治对我们生活诸多方面的侵入和切割，可谓无孔不入，政治泛化令人做爱都不爽利的地步。通过这届奥运会，我们应该清醒地认识道，政治的 归政治，体育的归体育，才是一种应该所走的路。当然政治和商业对体育不可能没有影响，尤其是后者。但我们希望政治与商业对体育有所牵制，但不弄到强奸的地 步，特别是垄断政治的强奸。如果我们开一届奥会运，意识到金牌与我们普通人生活之关系基本是负数这样一个基本现实，越来越清醒地认识政治的边界不要侵蚀体 育精神，那么我们也就算是一种清醒的开始，以及对自我权利的追求，要他人尊敬你，必自尊。要获得你的权利，必须知道哪些是你的权利，而这些权利又为他人非 法所有——是窃取和明火执仗的抢劫只是方式不同——你必须利用文明社会的正当手段把它争取过来。用社会学的看法就是，社会制度形塑着我们，比如撒谎（中国 的新闻发言人大多撒谎不脸红）、冷血，而我们颇受撒谎之害，也用撒谎去应对这一切，换个高雅的说法，叫谋略，互相作用，互相伤害。专制制度的最为感性的特 点就互相伤害，互相恐惧。刘翔之退出，只不过这是这次奥运会做假另一次添加，是四九年后政权撒谎大潮里的一朵小浪花。大家都受到了伤害，但没有谁愿意为这 伤害承担责任。仿佛坏的制度从天而降，不是我们将它变成我们自己的枷锁的。

在一个制度督促政府诚实（因为公开透明的执 政而不得不诚实）的国家，政府官员出来发表言论，你尽管可能还有疑问（这些疑问媒体会为你努力扒粪，不用担心），但你还是相信他的诚恳，因为不诚恳的代价 是很大的，民众的抛弃会涉及他许多利益包括价值观上对他的蔑视。但像中国的官员，不说最高当轴了吧，只说外交部的发言人（管他是刘建超还是秦刚），还是北 京奥组会新闻发言人王伟（有时甚至连带着国际奥组委的发言人戴维斯女士，她仿佛也有点由橘为枳的意味），他们的话你怎么去相信，因为没有制度保证他所说必 为真（戴维斯女士可能是因为信息遮蔽，影响判断，或尚有其它未知原因），倒是时常能证明他们说假话不打草稿。既然生活在这样的社会中，据社会学家托马斯的 场景定义，我们也许不能证明他们时时在说假，但由于他们说假话的频率太高，所以我们也只有暂且把他的话都假话来对待了（当然他们能让真正调查，我愿据公开 调查结果重新修证自己的意见）。因为把他们的话当假话来对待的时候，其准确率远远高于把他们说的话当真话看待。我当然深知，这是一个与文明社会的主流价值 观完全不同颠倒黑白的法则，但在中国却屡试不爽，无往而不利。其实这种悲哀是全民的包括官方自己，不独是我们常受愚弄的小老百姓受损而已。

商 业团队为了利益他们搞封锁，但政治不应该掺和其间，同时还应该传媒依据新闻底线伦理地频繁报道真相，让刘翔受伤的真相及早出笼。对于我们普通老百姓来说， 知道刘翔等一系列体育运作机制的真相中对我们纳税人的伤害，是我们利益之所在，我们有权知道这些。知道真相于我们比他们拿多少块金牌都重要都更符合我们的 利益。抱歉，如果你以损伤我们的利益为前提，并且用了我们的钱累砌金牌，还愚弄我们，对不起，这样的金牌在我眼中不值一提，因为他们得的越多，我们受损得 越厉害，只要傻瓜才接受自己被卖了还帮着他们数钱的人质爱上绑匪的逻辑。

2008年8月20日7：03于成都，秋老虎肆虐中时逢小雨。

相关文章链接

一：贾志刚：刘翔退赛是一门学问，整件事情是策划。http://sports.tom.com/2008-08-19/0ND0/13075699.html

二：李华芳：我猜我猜我猜猜猜：刘翔退赛的政治经济学。http://www.bullog.cn/blogs/lihuafang/archives/168048.aspx

三：李华芳：刘翔退赛的经济理由。http://www.bullog.cn/blogs/lihuafang/archives/167979.aspx

四：广州日报7月26日《刘翔很自信，姚明“打太极”》。 http://gzdaily.dayoo.com/html/2008-07/26/content_268797.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