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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6月10日星期二

李銀河:讲民主有意义吗? (附:读伏尔泰)

我常常想,大多数人除了自己的生活之外,其实对其他事是不关心的。柴米油盐,家长里短之外,凡是不涉及自己利益的事,多不会注意的。这是一个社会的常态, 也是正常态。大家吃饭、睡觉、生孩子、养孩子,有时恋恋爱,有时做做爱,有时单相思,有时搞搞婚外恋,有时发发抑郁症,然后逐渐老去,生病,死掉。如此而 已,岂有他哉?如果社会没有极大的不合理,没有极大的不公正,人们也不会过多地关心政治。正如伏尔泰(图)所说:“应当耕种我们的园地”。对周边的社会和人群既 不取乐观主义(一切都好到无以复加),也不取悲观主义(一切都坏到无以复加)的态度。


伏尔泰是王权和宗教的敌人,他曾被关在著名的巴士底狱,他的书常常被禁,被当众烧毁。他喜欢当时英国的宪法和保障个人自由 的法律,想让法国人知道一些英国的情形,“让他们想一想自己的缺点和制度,改变一下宗教与政治思想”,当时法国是君主专制制度,君主可以随便批条子把他不 喜欢的人不经审判关进监狱。伏尔泰只有做使徒(传播思想)的意愿,而没有做殉道者的决心,他期望能自由思想,但不期望在巴士底狱度过他的人生。他狡猾地在 法国和瑞士边境建了几幢房子,平常住法国,迫害一来就住瑞士。他写的东西从来不高深,只是“用明白的言语表现简单的思想”。但是作为启蒙思想家,他一生总 是在不懈地传播他简单而正确的思想,写了无数的小册子、短文、小说、诗歌、书信,有如洪水一般,流遍法国大地,直到老年,他还在喋喋不休,他说,“我哓哓 不已,这是我老年人的特权,我将哓哓不已直到同胞革除愚蠢的时候”。

有时我想,在中国谈民主就像伏尔泰在18世纪所做的,道理不见得艰深,人们也不见得关心,但是他为什么还一直“哓哓不已”呢,他做的全无意义吗?应当说不是全无意义:法国现在已经实行了民主制,他的同胞已经不像18世纪那么愚蠢了。这里面有他的功劳。

附:读伏尔泰

近读伏尔泰书,傅雷旧译服尔德。他的书让人感到一种古朴而经典的气息,读着是一种享受。

他写了世间的许多罪恶,人们残忍地无缘由地互相残杀,把世界弄得满目疮痍,惨不忍睹。到处是腐败、罪恶、污秽和痛苦。

其中的一个短篇《如此世界》,写天神让一个人去考察一个城市,听取报告,最后决定是惩罚它还是毁灭它。此人去了,看到了各行各业的人都是多么腐败,坏事干 尽;男男女女都是多么不贞,偷情通奸。“每个时代,每个国家,每个方面,总是坏的多于牛毛,好的寥寥无几。”尽管如此,他还是发现,“弊端中间往往有些很 好的事”,通过腐败途径得到权力的人们当中,还是有“公正的法官,勇敢的军人,能干的政治家”。
对于这种良莠不齐、喜忧参半的状况,这个人深思熟虑之后,决定还是把它接纳下来,他向天神的报告使天神决定“让世界如此这般的下去”,天神得出结论说:“即使不是一切皆善,一切都还过得去。”

这种态度是一位智者对当时社会观察所得到的态度。这种态度适用于今天的中国。有很多人看到很多的罪恶,社会的不公,贫穷,腐败,常常感到痛不欲生。我每次 去香港,看大陆禁运的港刊就会有这种感觉:总是坏的多于牛毛,好的寥寥无几——这边的传媒反映的东西完全相反:总是好的多于牛毛,坏的寥寥无几——实际的 情况大概总是良莠不齐、喜忧参半吧。如果我们不想让自己过于烦恼,也只能采取先哲伏尔泰的态度:即使不是一切皆善,一切都还过得去。

(作者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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