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稿】管见：无情灾害暴露出无数人祸

——汶川震灾：从数字说起

【新世纪特稿2008年5月21日】举国哀悼期间，不断地报导有幸存者获救，出现“生命奇迹”的个案，同时，地震死难人数在无情地上升，目前已突破四万。先前估计的遇难人数在“五万以上”，可能不久就会证实，因为失踪之人有数万之众，随着废墟的清理，情况会更为明朗，也更令人心碎。

路透社图片：20日四川北川地震后的空中鸟瞰图，可见到许多房屋倒塌。

当死亡人数为40075人时，四川为39577人，其中 ，北川县最多，八千多人，然后是绵竹市、什邡市，距震央不远的都江堰市位居第四，三千多人，而震央所在的汶川县（其数字应含映秀镇）则位居第六，两千多人。

据称，大地震发生于“映秀－北川断层”，呈西南─东北走向 ，地震能量顺着断层的延长线传递。在地面上，大体上是在川西山地与成都平原的交界线，因而映秀镇、北川县伤亡很大，绵竹市也不小，而汶川县城相比之下在川西山地一侧，因通讯中断和道路破坏且难以打通而一度孤立无援，但实际的伤亡却相对小一些。地震一般是在震央附近的人口较密集的地方造成较严重的伤亡。当 年唐山－丰南大地震，震央是在丰南及丰润以北（北纬39.6度，东经118.1度），毕竟距离人口密集的唐山市区很近，伤亡惨重。


网络资料： 5月14日航拍的地震后汶川县映秀镇


唐山大地震时，调动军队很快，但只能采取人海战术 ，为历史之中沉重的遗憾。如今不同了，可以投入许多专业队伍，也接受国外援助。本来，既然接受国外援助，国外救援队进来不是什么问题，道路不通也不是什么问题，因为川西山区以东进入成都平原的地方人口较密集，灾情也更重，专业救援队伍其实多多益善，没想到横生枝节，贻误了时机。有人居然指责，说是“自由派炒作外国救援队”。这种把急切的救人呼吁视为“炒作”的轻飘飘的评论，是根本无视地震发生之际救人应争分夺秒的最高原则。

死难数字中最令人痛心的是中小学生遇难的数字，与之相关的是学校建 筑坍塌的数字。有官方人士解释说，国家订定的建筑物抗震标准是烈度七度，但这次地震烈度达10～11度，远超国家建筑标准。

这使人想起，不久前南方雨雪冰冻灾害中许多输电铁塔 、线杆被冰雪压垮，而那些铁塔都符合标准，线杆则多为质量低劣──它们与震灾中坍塌楼房的“铁丝混凝土”倒真是相互辉映，被钉在耻辱柱上了。输电铁塔符合标准，因为那里是南方，而气候变化中的南北情况看似“倒置”是近年的事情，标准未能及时修订，尚属情有可原。但川西山地与成都平原地区的建筑标准，情况不一样。32年前唐山大地震之后，发生了松潘－平武地震，8月16日发生7.2级地震，主震之后又发生22日6.7级地震和23日7.2级地震。松潘－平武，就在汶川北面，距离不远。它的震级不低，只是因为在当地地形中处于川西山区之中，且震前有预报，伤亡不大。有这样的背景，川西山地与成都平原地区的建筑标准为防范烈度七度、相当于五级的地震，看来是偏低了。

同时，也就涉及地震预报的问题。现在情况已经渐渐明朗 ，此次汶川地震前不仅有人预报，而且是既有国外预测，国内也有不止一个预报。退一步说，即使比较正式的预报仅为六级地震，但考虑到当地建筑设防标准为五级，也应该有所防范。

但是，实际情况却是，基本上没有多少防范。报导中的震前一小时紧急 通知，即使真有其事，也太晚了，而且看来效果很差，得到的单位可以说极少，加之学校建筑比其它建筑更显质量低劣，致使大批中小学生遇难。

事前究竟有无预报，温家宝总理在震后一小时内就飞往灾区 ，被人视为一个重要迹象。在一小时内，地震局要测定震央，中央领导之间要通气、商量，应该说极其紧张。或者，温总理是在震央确定之后立即起飞，在飞机上再商量或协调意见，但也还是难以消除“事前有预报却未做防范部署而此时急于补救”的印象。

急于补救，不论是否存在“先前疏忽”，此时都非温家宝亲自出面不可 。然而，无论总指挥或副总指挥，在军队非国家化的现实中，指挥军队的权力却都有限。将领不积极，逼得总指挥说出“是人民在养你们，你们自己看着办”的重话，生动地点出了中国的党政官僚政治的特点。

有些人喜欢以美国总统布什在卡特里娜飓风灾害中行动迟缓来作对比 。其实，美国当时的体制问题表现有二：一是联邦急难管理署（FEMA）在遭遇恐怖袭击后降级，并入国土安全部，官僚机器中的运作使得联邦紧急应变体系一度失灵，其二，路易斯安那州州长是民主党人，布什的行动有其政治考虑，积极了会被批评为“联邦过度干预地方行政当局”，不积极当然更会招致批评，其间的权衡就颇费工夫。但布什作为总统是三军统帅，他可以果断调动各州的国民警卫队，将其部署到灾区，也可以部署军队到灾区。相比之下，温家宝即使作为救灾总指挥，无论他行动多么迅速，对于调动军队，或批准国外救援队进来，手中却缺乏相应的权力。

无情的灾害，暴露出无数的平日里的人祸，也暴露出救灾反应中潜藏的 人祸。在灾害面前，无数的平民、军人表现出非凡的热情、勇气和牺牲精神，大地震显然无法压倒中华民族。不过，中国不是仅仅要不被压倒，而是要走得更远，那就要看到，正如章诒和所说，“灾难和灾民也在拯救政府和国民：让权力学会靠近人性，叫人心学会仁厚悲悯”。在灾难面前不能闭上眼睛，在人祸面前也不能闭上眼睛。

华尔街日报的记者在灾区看到，那里人们打出标语， “孩子们不是死于自然灾害”──那分明是说，人祸借助着天灾而施虐。许多热心救灾的人们，也提出自己的质疑，有人要他们闭嘴，却没有想到，灾区的人们已经在愤怒地大声疾呼了。



美《国家地理（National Geographic）》：世界科学家1年前就已发出地震预警 (相关原文地址：http://news.nationalgeographic.com/news/2008/05/080516-earthquake-predicted.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