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创造自己的生活，主要依靠自己的认识能力。而人类的认识能力在理论 上虽然可以说是无限的，而在生活实践中却只能逐步展开，也就是说，虽然理论上讲人类应该能够认识世界的本质，但是在生活实践中却只能经验地透过认识一层又 一层世界表象逐步接近认识世界的本质。因而，在经验中不断展开认识能力，纠正已有认识的偏颇，逐步深入认识世界，就成为人类认识发展史的基本特征，一如哈 耶克在《科学的反革命——理性滥用之研究》中所说：“人们对外部世界所持的观点，永远是他要予以克服的一个阶段”。“科学在任何时候都忙于修改人们所持有 的世界图式，在它看来，这种图式永远只是暂时性的”。
人类的认识在对已取得的认识成果不断否定中稳步发展，近代以来的西方科 学体现得尤其鲜明。其实，以地中海为中心发展起来的西方文明，历来如此。突破埃及文明对死后不朽的执着之后，继起的巴比伦文明更加重视生前的享乐，突破巴 比伦文明对生前享乐的追求，继起的希腊文明和希伯莱文明更尊重理性和信仰。
所谓理性，就是人对自己认识能力的更自觉地认识，：不仅认识到人的认识 能力的无限可能性，努力寻找隐藏在事物表象后面的世界的本质，而且认识到人的认识能力的绝对局限性，承认已有的智慧其实一钱不值，必须永远坚持不懈的努力 追求新知识，直达认识世界的本质。雅典人的理性觉醒，开启了意识决定存在，精神决定物质，思想决定生活的文明新时代，世界在人类面前逐渐由混沌变得清晰起 来，自由的雅典人发明的民主政制，自由的雅典人取得的科学成就，一千多年后，成为发源于西欧的人类近代史的直接推动力量。
所谓信仰，就是人随着认识能力发展为自己找到的精神支柱。就像理性是人 对自己认识能力的绝对局限性的认识一样，信仰实际上是人对自己精神力量有限性的认识。人的精神力量有限，无限的世界的本质遥远，有限的人在追求无限的世界 的本质，需要精神支援，坚忍不拔的犹太人聪明地把无限世界的本质定为崇拜的目标，有限的精神以无限的精神为支柱，希腊人有些软弱的理性坚强起来，意识决定 存在，精神决定物质，思想决定生活，结出愈来愈多的胜利果实，终于把人类由农耕游牧时代，引导到工业化时代，信息化时代，全球一体化时代；正在把地球的主 人变为开发太空的勇士。
与西方自希腊文明和希伯莱文明以来意识决定存在，精神决定物质，思想决 定生活的传统不同，中国的认识能力没有发展，既没有对人的认识能力的理性认识，也没有寻找必需的精神支柱，依然处在存在决定意识，物质决定精神，生活决定 思想的阶段。日出日落，天圆地方，是中国永远的世界观，“民以食为天”，是中国亘古不变的人生观，从秦始皇帝陵到清朝皇帝的东西陵，厚葬之风不断；从阿房 宫到颐和园，享乐之习日炽；中国文化和思想不是认识未知世界的利器，而是适应已知世界的谋生工具。适应世界的结果是，既适应了强秦、大汉、盛唐、宋、元、 明、清一次又一次转瞬即逝的锦绣繁华，也适应了秦末、汉末、唐末、宋末、元末、明末、清末一次又一次惨绝人寰的浩劫灾难，适应得一次又一次在锦绣繁华的废 墟上重建锦绣繁华。
或曰，这些都成历史，中国早已今非昔比。其实不然。中国对世界的新认 识，并不是自己的认识能力发展的胜利果实，而是拾人牙惠——别人认识能力发展的累累硕果。中国的认识能力变化不大，天安门广场上不是还有陈列尸体的水晶棺 么？大中城市不是布满了楼堂馆所、洗头房、洗脚房么？“摸着石头过河”，不是要闭上认识世界的眼睛，跟着感觉走去适应世界么？解决温饱的小康社会，不是 “民以食为天”的现代版《桃花源》么？二千年前雅典人就已卓有成效地运用的自由民主，几百年来发达国家成功运用的宪政法制，中国只用作幌子，摇来晃去，欺 世盗名，千方百计，软拖硬磨，根本不懂得“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能说中国的认识能力提高了？中国跟过去不同了？
有一个伟大的科学家说得好，“毫无疑问，哲学是人类知识的顶峰，是一切 科学都努力以赴的目标。因而，科学中的每一进步，在某种意义上讲，都向着哲学前进。科学毫无疑问，提高了人们的生活艺术，对人类的智慧来说，它当然促进了 这些艺术。但是，生活的一切艺术又是什么？动物本性的一切享受，不能与人类谋求幸福艺术相比——这是一种只有借助教育才能获得的艺术，只有借助哲学，才能 使人谋求幸福的艺术臻于完美！相比之下，科学的真理对哲学来说只不过是一种建筑的材料而已！”
伟大的科学家是在希腊文明和希伯莱文明的熏陶中成长的，他讲的意识决定 存在，精神决定物质，思想决定生活的传统道理，在存在决定意识，物质决定精神，生活决定思想的传统浸润中长大成人的中国人未必会明白，未必愿接受，但无论 如何，总要认识到自己是人，不是动物，因而必须超越“动物本性的一切享受”，过人的幸福生活——物质方面的满足之外，还有更重要的精神方面的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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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载《议报》第344期 http://www.chinaeweekly.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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