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月14日星期一

白桦:我不后悔写《苦恋》(陈仓)


文|陈仓

早期的作品很幼稚但很纯净

陈仓:你第一次发表作品是哪一年?你如何看等那时候的作品?

白桦:我十五岁开始写作,那是抗战刚刚胜利之后,在《豫南日报》上发了第一首诗,名字记得很清楚,叫《织工》。抗战末期的1942年至1945年,离开家乡在潢川上学,上初中,那时还是个小孩子,就投靠了姐姐。她家也很困难,家里有一个织布作坊,我与双胞胎哥哥(电影剧作家叶楠,代表作有《唐明皇》、《巴山夜雨》、《甲午风云》)一起,白天上学,晚上就在作坊里帮忙织布,用的是木机,梭织,织的是各种各样的毛巾。在作坊里,什么人都有,有逃兵,有被水淹的无家可归的黄泛区的难民,那时中国人活得特别痛苦。我和他们在一起,看在眼里,就写了第一首诗。但是与同时代的人不同,我写的这首诗,写的是痛苦,不是口号式的,是抒情式的,是很纯净的。那是一个复杂的时代,但是痛苦却是纯净的。另外,1945年,抗日战争结束了,国家好像是充满希望的,但是又进入了三年内战,还是让人十分失望。

从时间的夹缝中存活的《孔雀》

陈仓:到《苦恋》发表之前,你有什么比较满意的作品?

白桦:文学,往往是作家自己不能作主的。从那时起开始写短诗,也写散文,回想起来,写得是幼稚的,但是很纯净。1947年参军后,没有机会写文学作品,只能写一些报道,战斗故事,比如,张某某冲锋在前,李某某掩护在后,然后再刻印成画,发给下边的连队,最早是写快板,宣传用的快板,都离文学比较远。1950年到云南,一方面在部队开始写诗,一方面开始写小说,那时候国家刚刚解放,文学是一片荒漠。一是民国时期的大作家都有顾虑,不知道怎么写。其实那是一种错觉,也是一种误会,当时茅盾、巴金都不大写了;二是从延安出来的一些作家属于农村的,不了解城市生活,也不知道写什么。所以,那时候出名非常容易,青年作家出名非常容易,李准发表了一个短篇小说《不能走那条路》,触及到农民合作化问题,几十种报刊转载了,一举就成名了;还有蒙古族的玛拉沁夫,二十多岁就写了一部《在茫茫的草原上》,反映蒙古族人民的生活,也一下子成名了。我们当时发表一两篇文章,名气就大得不得了,全国上下都知道了。当时杂志报纸非常少,不像现在到处都是的,我写的成名作就是短篇小说,在《人民文学》与《解放军文艺》上连发了两篇,连贵州再偏僻的地方都可以看到。那时多数写的,不是真正的文学,而我有一个比较满意的作品,一首长诗《孔雀》,写的是傣族的一个传说,与政治没有关系。开始一节还记得:

含泪的云飘去了,

月亮就是大地的银灯;

听我唱支歌吧,年轻的朋友们!

叮咚的流水就是我的琴。

这首诗能够出来,是非常幸运的。1956年,这本诗集刚刚出版后,开始反右,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受到批评。《孔雀》写得很唯美,主要写了爱情,写了欺骗,写了阴谋。谢冕说,是那个时代非常少的,能留下来的这类作品。那是在时间的夹缝中存活下来的,再晚一个月可能就出不来了。开始是《长江文艺》发的,青年出版社后来出版的,陈十发给配了彩色插图。当时的影响之大,你们无法想象的,我在武汉订了一张船票,售票员就读到了这首诗,我去取票的时候,售票员把船票装在一个信封子里,信封子上写着"《孔雀》作者'白才华'",显而易见,那首诗他肯定是读到了。这首诗有2000行,在当时能发出来,那是非常不容易的,从来没有过的。但是,这之前也写过一首更长的《群鹰》,写云南藏族骑兵队的,那首诗一半是宣传,一半才是文学。

夏衍是《苦恋》的支持者

陈仓:《苦恋》是1979年发表的?当时创作的灵感是什么?有生活中的原型吗?

白桦:你们年轻人可能还不清楚,《苦恋》剧本写出来的那一年,也就是1979年,刚刚经历文革过后,中国知识界比较活跃,比现在要好很多了。当时有位导演叫彭宁,天天追着我写剧本。电影有好处,也有坏处,能让你懂得生活,懂得历史,懂得命运,它们是一些画卷,比文字要深刻;缺点是在语言上花的功夫,没有小说那么大。文革结束了,我当时在北京,和一帮子画家来往比较多,都是半地下状态的。有黄永玉,有范增,有韩美林,如今都是大家了。导演彭宁就找我,想拍一部纪录片,拍黄永玉的生活。因为黄永玉在北京,住着半间房子,连画桌也没有,只能把纸钉在墙上画画,房子也没有一扇窗户,黄永玉就在墙上画了个窗子,窗子外还有迎春花。那时画家很可爱,之间的交流都很纯洁。导演彭宁让我写一个剧本,希望黄永玉自己演自己。我当时感觉十分好,连采访也没有,几乎花了三、四天时间,就写了一个剧本,用诗写出来的,可以说是诗剧,一个片段一个片段的,开始名字叫《路在他的脚下延伸》,并且发表在香港的《大公报》上。彭宁与我交换意见后,抱着极大希望赴长春电影制片厂,着手准备开拍中国历史上的首个人物传记片。我们找到了以《上海屋檐下》、《包身工》等作品享誉华夏大地的知名作家、电影艺术家夏衍,夏衍听到这个事后,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当时,夏衍眼睛不好,不能看剧本,于是我把剧本用录音机录了下来,放给夏衍听。当时夏衍没有表态,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说了一句话:自己演自己可能很滑稽。

夏衍建议,不用写黄永玉,应写艺术界的典型人物,要将剧本改成艺术片。他的建议很重要,于是我又改变计划,把《路在他的脚下延伸》做了一番修改,写成了故事片,当时写得很长,有上下两集。那么长,照样录音给夏衍听。夏衍听后,非常喜欢,但是觉得上下两集太长,不容易成功,于是我又改成一集,就成了最后的《苦恋》。《苦恋》的剧本于1980年发表在《十月》杂志上,故事里讲的,就是黄永玉等一大批劫后余生的中国艺术家,经历了各种生活的折磨,但对祖国的爱始终不渝,表达了对祖国的爱,是苦苦的爱恋。当然有些许黄永玉的影子,中间有一段对话:

晨光轻轻地说:"老兄,你看,多美呀!我们的国家哪儿都是美丽的!真可惜,没有纸,没有颜料,没有笔……"

冯老汉:"你呀,你也真是个死不悔改的情人!纸、颜料、笔,都有,我去给你借!"

《苦恋》最终拍成的电影,已经不是黄永玉的纪录片,也不是他个人的专题片,而反映了一个群体,表达了文革后,艺术界的共同心声。里边的很多细节,也是我自己生活的经历,有一年在反胡风运动中我被批斗,被关起来,就受不了,曾经都想过自杀什么的。在八一电影制片厂旁边,有一个莲花池,那是一个荒凉的地方,我就想跑进苇荡中去,然后就在里边自杀,可是一直被看得很紧。《苦恋》中的主人公在"文革"时期,逃到芦苇荡去生活,就是源自我的那个想象,实际上也确实有这样的人。为什么要选择芦苇荡呢?那儿没人能够阻挠我去自杀,我可以从从容容地在那儿结束自己,当时我是这样想的。

这部电影人们只是看过电影海报,还无缘欣赏它的悲情与喜悦,就遭到上纲上线的大规模批判。被批判时,我们一直都没有吐露夏衍。我们要保护这个可爱的老头夏衍。

有了读者的支持就足够了

陈仓:《苦恋》对你的影响是什么?从文学与人生两个方面,你后悔创作这样的作品吗?

白桦:一直到现在,前些日子生病住院了,几个医生与护士对我说,就是你搞出了《苦恋》啊?!人们对那件事情还是有记忆的。《苦恋》出来后,从第一天某报纸的批判文章一出来,大家对我的支持是空前一致的,我每天收到大批的电报和信件,全是都是支持我的,不是匿名的,全是实名的,单位、班组和姓名,都写得清清楚楚的。那个很起劲地批判《苦恋》的黄钢,在北京雇了好多的报童,卖自己的批评文章,那份报纸卖得很火,因为同时还刊登了我的《苦恋》,所以他收到了读者寄给他的大粪。一个作家,有了读者的支持就足够了,受任何委屈也无所谓了,没有什么比读者的认可更重要。2013年,《十月》杂志创刊三十五周年的时候,通过编辑、网络和专家好多个环节,评选了一批最有影响力的作品,名单中就有我的《苦恋》,结果出来后没有人反对,但是也没有太大宣传,这可能是一种默认,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转变。当时颁奖的时候,我没有去北京,不是其他的原因,原因是我生病住院了。《苦恋》对我文学创作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是我一生绕不开的作品。

至于对我人生的影响,那肯定是有很大的。1981年至1982年,我还在军队上,几乎不让我外出了。不过,也有两方面的意见,除了读者支持我之外,还有我们部队的老首长,也是支持我的,关心我的。

如果重新写《苦恋》会含蓄一点

陈仓:如果让你重新创作,你会如何写《苦恋》?结尾你还会保持悲剧色彩吗?会不会改变结尾?

白桦:如果让我现在重新来写《苦恋》,我可能不会像当时那样,锐气那么外露,会更加严密一点,更加含蓄一点。这样的话,无论从艺术表现上,还是从政治风险上,就可以更稳妥一点。至于结尾,你们应该是知道的,现在在网上是可以看到的:东方已经透出微红,雪原上有一个黑色的问号,俯视之中问号越来越大。一个硕大无比的问号,原来就是晨光生命的最后历程,他用余生的力量在洁白的大地上画了一个"?",问号的那一点就是他已经冷却了的身体。

这个结尾,我永远是不会改的。它有很强大的力量,是上亿中国人共同的问号,中国人受那么大的劫难,如果连个问号都没有,算什么伟大的民族?

陈仓:《苦恋》这个电影现在在哪里?你对《苦恋》还有什么希望?

白桦:目前还完美地保存在长春电影制片厂,在一个衡温的片库里,应该是很珍贵的。至于版权问题,应该是国家的了。导演彭宁已经去世,在香港去世的,我没有和他交流过,关于他生前对《苦恋》的态度,他去世时孩子也很小,所以也不知道他临终前,是个什么样子的想法。

我个人对《苦恋》已经没有什么了,就是相信它肯定会被解禁的。这只是个时间的问题,到底多长时间,这不是个人能够决定的,应试取决于中国的大气候。既然它是关于国家的电影,现在也归属于国家所有了,这个问题就交给国家去解决。

陈仓:《苦恋》之后你在文学创作上,有没有变得胆小了?如果不写《苦恋》你的生活是不是现在会更好呢?

白桦:到目前为止,单纯从文学创作的角度上来讲,基本还是被文学界肯定的。《苦恋》经受磨难之后,我是没有变胆小的,作家必须尊重艺术,尊重生活,必须要有勇气与担当。要问我不写《苦恋》,或者说把《苦恋》给改造一下,如果没有经历那个风波的话,与那个时代的同龄人比,也许在物质上,或许能得到的更多,或者是在其他方面,也许有更好的东西。但是我不羡慕,也从来没有觉得我现在有什么不好。

从《苦恋》到"林昭"没有顾虑

陈仓:《从秋谨到林昭》再次引起强烈反响,不但正式发表出来了,而且获了奖,与《苦恋》一样,都是表达"爱国"的,但是两篇作品结果是不同的,你认为是社会的进步,还是自己的让步?

白桦:这首长诗,前后我写了十年,你说的获奖,就是《诗歌月刊》2008年的年度诗人奖吧?这是一个民间的奖,不过说民间也不对,《诗歌月刊》是国家允许办的,它评的奖应该也是国家的。当时在云南玉溪开颁奖会,我流泪了,我在发言时说过,"流了八十年的眼眶,泉水依然涌动,时时还会长歌当哭,这是幸运还是不幸?我以为这是幸运的,因为流淌了八十年的泪水,把我这双眼睛洗涤得像儿童那样明亮。"我这里说的幸运,不是表示这首诗获奖是幸运的,而是作为诗人是幸运的。

"林昭"这首诗先在《诗歌月刊》发出来了,然后又在《文学报》上转载出来了。《文学报》在转载前,报纸都在印厂上机了,两位主编还在激烈地讨论,到底应该不应该发,他们讨论的当然是风险问题,最后还是发出来了。这首诗百分之百是真诚的,艺术是真诚的,没有因为《苦恋》遭受到了一些磨难,而有所顾虑。

我想看到一个"真实的中国"

陈仓:你认为秋谨与林昭之间有什么联系吗?你把这两个女性放在一起,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

白桦:这位女性大家应该都很熟悉。当年我在绍兴种水稻,经常去秋谨的故居,还有秋谨被砍头的地方,了解了很多秋谨身上的故事,她能文能武,常以花木兰自喻,后因密谋起义被杀害;林昭是苏州人,父亲曾做过一个县的县长,母亲很早就参与进步革命,林昭因为发表过错误议论,开始被关在上海提蓝桥,后来在上海被秘密枪决。我这一辈子崇拜的人不多,两位都是大家闺秀,不是现在说说就可以的,其实是一个伟大的颠覆,她们都是为了民族而死的。一百年就出了这两位伟大的女性,把她们两个放在一起是很自然的,有人说她们的结果是不一样的,那是指她们身后所获得的,其实说到底是一样的,都是为了民族而死的,都获得了我们的尊重与敬仰。说到创作《从秋谨到林昭》这首长诗,初衷便是感动,然后是构思,最后是思考,长达十年时间,从1997年开始,一直到2007年才写出来。如果问,我把她们为什么放在一起,那就是从两位女性的身上,可以看出我们的民主与进步,其实民主进步不大,社会进步也不大。这首诗最后一节:

把黑色的白还原为黑!

把白色的黑还原为白!

还中国以真实!!

还林昭以美丽!!!

从诗中可以看出,其实我表达的,是一种很基本的要求。有一位法国作家曾经这样问过我,你还在守望着您的理想吗?我回答说,我守望的只剩下了一条底线。对方说,这条底线可不算很高啊!我说,可我以为,这条底线在世界的有些地方仍然高不可攀。

我反感的是虚假,是"黑色的白"或者是"白色的黑"。我不会因为中国还存在一点"黑"我就不喜欢她,也不会因为中国有一点"白"我就盲目地去爱她,我就是想看到一个"真实的中国",还原一位女性的美丽。

关注了余秀华但是没有看法

陈仓:最近诗坛比较热闹,特别是余秀华这些草根火了,你有没有关注到这个问题?你是怎么看的?

余秀华我看到了,但是没有读她的诗,所以没有什么看法。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后,小说、诗歌创作,有好多这个问题那个问题,但是现在大家对文学很宽容,余秀华的那个标题《横跨大半个中国去睡你》,中国文学不能全是这些。可以一阵一阵刮风,刮风以后树还要开花,要结果,什么花都可以开。在上世纪三十年代,丁玲那个时代有过,包括这个流派那个流派,有几百个流派。上世纪八十年代到法国,见了几个很大的外国作家,比如杜拉斯,获诺贝尔文学奖的都有,他们也与中国一样,刮一阵这个风,又刮一阵那个风,但是无论风怎么刮,最后还是要沉淀下来。从萌芽,到蓓蕾,到开花,到结果。刮什么样的风都不奇怪,有助于开花结果便可。谁流行了都很自然,也要顺其自然,潮流这个东西不是谁能规定的。

陈仓:从你的作品中可以看出,你无论从语言还是题材方面,都没有年龄的烙印的,不像一些老作家,思想僵化了,文风也保留在原来的位置。你是什么做到的?你平时上网吗?

白桦:要想保持与时间一致,不受时间的影响,不被时间抛弃,就必须保持一种年轻的生活心态,其实我一直都是与时代同步的,我到目前为止已经用坏了五台电脑了。

你如果关注到我的话,我在2009年12月,开通了博客,在《开博絮语》中我说:我迟迟都没有自己的博客,原因是我怕没有足够的精力、时间和读者交谈。而且作为一个年迈的人,习惯了静静地用自己的作品和读者相对,交流和反馈都比较缓慢。另外,我非常喜欢一句俄国歌曲唱的那种氛围——"田野白桦静悄悄"。在雾霭中,白桦树闪着银色的微光,让人们确信它还站在那里,就足够了。但是朋友们的要求一直都不是这样,他们还希望听到我的声音,是的,我也知道,声音很重要。但"田野白桦静悄悄",更多的是倾听,除非是在风雪中,人们才能听见它发出的呻吟与歌唱。当然,有了博客以后,我和朋友们更近些,能更清楚地听到你们的声音,于是,我就开博了。忐忑不安地在新的一年缓缓打开了心扉,我相信扑面而来的一定是春风、友谊、信任和喜悦。

现在我有微信了,微信中什么人都有,朋友圈里什么信息都有(他掏出手机,与记者扫一扫,一时成了微友),还有朋友建了一个"白桦村"。我现在身体不好,很少在微信上发言,但天天都要看。

天暖和了,《回忆录》要继续写

陈仓:最近你又写出了什么比较满意的作品?你有新的创作计划吗?或者又有什么重要的作品推出吗?

白桦:这几年想写很多东西,但是这一病,就停下来了(说到这里,白桦有点伤感)。不知道今年什么时候能开始,天已经暖和了。《回忆录》开始写了,但是现在病了,过去有点粗心,没有早一点开始,没有想到这么早身体就不好了。

陈仓:请你对年轻的写作者说几句话吧。

白桦:文学不仅是一种形式,也不仅是各种各样的形式,它是内容,主要是情感、感悟与爱。

采访是在白桦老师家的书房里进行的,他的家位于南京西路边的闹市区,与著名的南京西路商圈仅仅隔着一条马路,推窗而望,能够看到恒隆广场直入天空的玻璃幕墙。听说记者要采访白桦先生,连小区的保安也给予了关照,不但调整了一个停车位,而且还免去了停车费,这之中应该有着文学的力量。采访结束后,记者要给白桦老师照张相,白桦老师非常乐意,本来他是穿着一身红蓝相间的格子睡衣,于是立即喊来家里的阿姨,给他换了一身衣服,戴上了围巾和一顶帽子。白桦老师说,穿睡衣照相太不像话,这样正式一点。我知道,白桦老师是想把自己打扮得更帅一点,另一方面也是对文学和读者的尊重,这恐怕就是一个八十五岁老人对待文学的态度,在他的心目中文学依然是神圣的。

                                                          ——2015年3月20日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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