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2月15日星期六

管见:中共的“易帜”与“邪路”

图:高氏兄弟的作品

毛式"社会主义"衰落了,毛泽东思想被排除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之外,但毛的灵魂还在,毛式"社会主义"在新的躯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里复活。

毛泽东紧跟斯大林"继续革命"

面对外界的纷纷议论,胡锦涛在中共十八大上作报告,声称中共仍然"坚定不移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既不走封闭僵化的老路,也不走改旗易帜的邪路"。习近平也很明确,声称胡锦涛代表上届中央作的报告,"向党内外、国内外宣示了我们党将举什么旗、走什么路"。

那么,中共手里到底举的是什么旗、走的是什么路呢?

据说,它走的是"社会主义"之路,旗帜嘛,看上去五颜六色,因为那上面的"牌位"有一大串,而且还是开放式的,后面说不定还会出现什么新的"指导思想"。

本来,中国共产党高举的旗帜,应该是马克思学说的"科学社会主义",然而,中共掌权之后,跌跌撞撞实践了六十多年,在理论上越来越糊涂。现在,它只好跟在实践后面裁剪理论,裁来剪去,它的"理论"只剩下一堆口号,为口号作的注释反倒成了"理论"本身。

马克思学说的方法是辨证法,用马克思的话说,"辩证法在对现存事物的肯定的理解中同时包含对现存事物的否定的理解,即对现存事物的必然灭亡的理解"。因此,马克思在批判资本主义的时候,从来也不回避对资本主义的"肯定的理解",尤其是,他和恩格斯在巴黎公社失败后明确意识到,"自1848年起席卷了整个欧洲大陆"的"经济革命"之后,人类社会已进入资本主义的长期发展阶段,而这时,"经济发展的状况还远没有成熟到可以铲除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程度"。于是,他们否定了"不断革命"论。1875年,57岁的马克思在对"德国工人党纲领"即"哥达纲领"提出他的意见时,明确指出,他所谈论的社会主义或共产主义,是"从资本主义社会中产生出来的",是"脱胎"于资本主义社会的新社会。

但是,共产党人渴望建立他们的新社会,即使他们在旧社会中找不到新社会的胎儿,也要生造一个"社会主义"出来。斯大林高举的旗帜是"一国建成社会主义",毛泽东紧跟斯大林,也在中国建成了他的"社会主义",然后就拼命"继续革命",不准"资本主义的草"威胁到"社会主义的苗"。

马克思学说与毛泽东思想之矛盾

显然,马克思学说与毛泽东思想,两者之间存在着根本性的分歧与矛盾。前者,在对资本主义的"肯定的理解"中同时包含着"否定的理解",它正视资本主义在其长期发展中展开,对社会主义孕育于资本主义有充分的把握──这也正是"新民主主义"的合理意义之所在。而后者,在共产党掌握权力后经历了转变,从对资本主义尚有"肯定的理解",一下子转到纯粹"否定的理解",形成了根深蒂固的恐惧和敌意。

纯粹"否定的理解",造就出超越时代的国有化、计划体制,最极端的表现是"文革"。"文革"的失败教训了共产党人,他们不得不低下头来,允许市场化改革,进而接受了市场经济。对共产党人来说,这样的改旗易帜是极其痛苦的事情,因为在他们看来,市场经济自发地产生资本主义。他们似乎完全不知道,马克思的一部《资本论》,证明的就是社会主义孕育于资本主义的发展之中。

邓小平称改革开放为"革命",应该说有其道理,因为,在合理的意义上,改革开放意味着放弃毛式"社会主义"。也就是说,毛泽东跟在斯大林后面改旗易帜,易"科学社会主义"为毛式"社会主义",而改革开放,有可能"把被颠倒的历史再颠倒过来"。

然而,邓小平对他的"革命"不那么肯定,不那么彻底。他本能地感觉,对中共而言,毛泽东的旗帜不能倒。邓小平讲究实际,奉行实用主义,而在中共党内,比他保守的人多得是,保守势力极其强大。于是,当中国加入了WTO,当中国经济借助于市场经济全球化而崛起之际,"国进民退"浪潮也顺势而起,国有体制再度强势起来。

这一过程,现在有了一个名字,叫作"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毛式"社会主义"衰落了,毛泽东思想被排除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之外,但毛的灵魂还在,毛式"社会主义"在新的躯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里复活。

"中国特色"阉割科学社会主义

于是,改革开放之后再度出现的改旗易帜,即,易"科学社会主义"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胡锦涛们以为,毛式"社会主义"失败是因为毛泽东把经济搞得一塌糊涂,那么,现在中国经济崛起了,他们就可以烹调出一盘新菜色,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端上来忽悠世人。他们似乎完全不知道,经济崛起还不是经济高度发展;无论有什么样的经济增长"奇迹",党国控制下的市场也难以孕育出社会主义,只能造就共产党专政下的权贵资本主义。

胡锦涛所谓"不走改旗易帜的邪路",实际上意味着,尽管发展市场经济,也不再那么介意资本主义,但国有体制支配之下,政治上还是"社会主义",还要坚持共产党一党专政。用共产党的术语来说,这还是"落后的经济、先进的上层建筑"那一套。

马克思恩格斯否定了"不断革命",正视资本主义长期发展,但他们坚持,工人阶级在政治上"可以立即向前大步迈进"。在他们看来,"不断革命"过时了,还不能立即"铲除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但《共产党宣言》里关于"工人革命的第一步"即"争得民主"的要求,没有过时。中共的看法则相反,他们坚持不懈地教导民众,"争得民主"须慢慢来,急不得,因为条件尚未成熟,而"社会主义"尽管遭到失败,尽管失去吸引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却已经脱颖而出,那么,与它相适应的一党专政必须坚持下去,否则就是走"邪路"。

从人大会上宣称"两个绝不"或"五不搞",到中共党代表大会上宣称"不走改旗易帜的邪路",中共的根据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现了经济持续增长,据说它就有了道路、理论和制度的"自信"。殊不知,小康,或者更高一些的发展,在资本主义阶段上并不新奇,而科学社会主义旗帜上面,是更高的要求,即人的自由发展,"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而一切的伪社会主义,在这里都原形毕露。


――原载《动向》杂志2012年12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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